“洛水带去解毒,漪水……”温润的声音响起来,此刻听来却带着一股子平时没有的冷漠,只在提到“漪水”时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黑色劲衣女子盯着满是杂乱磷光箭的地面,面无表情,不大的眸子却有半刻愣神。
吕鉴峰捏着纸扇沉吟半晌,还是做了决定:“漪水带去总坛。”
不知过了多久,阮萍被一阵铁链之声吵醒。一瞬之后阮萍便感知到了她的处境。一条很长的窄路,她被人锁了手铐了脚平放在一快铺了软布的窄窄木板上往前抬着。她的眼睛被蒙住了,耳朵却未堵上。
一路行来,阮萍可以听见或大或小的水声。空气里没有磷光粉的味道,四处弥漫着水汽,透着阴森森的凉意。
但是那股淡淡的青草香气似乎又出现了,而且这次离得很近,几乎就在方寸之内。
阮萍皱眉。洛水不见了。
不多时,阮萍被人带到了一间很宽敞的石室内,解了手链脚铐,去了蒙眼的黑布。
阮萍的视线渐渐适应了光线,只见几十名女子分列两班,一直延伸到几十级或更多的长台阶尽头。一方白玉打造的浮雕椅,上坐一名妖野的女子,紫罗兰曳地榴仙裙,领口微开,露出一方晃眼的莹白。
一张金箔打造的面具盖住那张五官无可挑剔的脸,却遮不住那双丹凤眼里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傲气,和魅意。
李三娘。
“看来三娘的毒完全解了。”
阮萍甩了甩被手链锁得发疼的手,其实要说起她认识的三只孔雀里,其实她还是最喜欢这一只。虽然年纪大了些,不过也算她的优势。女子的喷薄与张扬在她身上显露无疑,哪里是阮莲和洛水二人能比的。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谁许你这么和扇主说话?”白玉宝座左手一列排第五的女子断然喝道,奇怪的是本该排在第一的那个位子,是空的。
不过这声音……阮萍微微地眯了眼。一身浅海棠红的纱衣,右臂上包扎着白色纱布,看来好像受伤了呢。
水舞,连着那辆千疮百孔的马车一同坠入湘江,想不到此刻竟然如此生龙活虎地指责她了。
看来司徒宇槐还是中了计了。
“水舞,不得无礼。”
李三娘站起来,一步步向阮萍婷婷袅袅而来,紫罗兰色的长裙在白玉石阶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尾。
水舞“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橙红色的眼彩扫出她长长的眼尾。
阮萍这才注意到宝座左手一列前几名女子。第一个位子是空的,第二个位子上站着一名身着丁香色劲装女子,五官偏冷,身背一把长剑,很是利索。
她认得,这是以剑器舞大红大紫的冰冰,在听雨阁见过几次。
第三个位子是空的,第四个位子站着一个着茶绿色裙裳的女子,微微低着头,左右手规矩地交叠,不大像水舞冰冰等人的做派,倒像是个丫鬟……侍茶?!
侍茶竟也是桃花扇的?!
阮萍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怪异的感觉。怪不得了,当日在倚水院看到她身上穿着的李三娘的黑色斗篷,侍茶一脸的疑惑和求证,明显是认出了来人。
所以当时侍茶虽然注意到那件斗篷明显属于所谓的“闯入者”,却并没有告发她,还拉着吴妈走人。
侍茶感觉到阮萍探究的目光,直了直腰背,没了别的动作。
阮萍的目光掠过侍茶,只见第五个位子上站着水舞,迎见她的目光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第六个位子也是空的,第七个位子站着的女子一身紫红色衣袍,此刻正朝着她轻笑。那嘴边的甜笑,犹如浮于水面的莲叶一样醒目,可不就是沏露么?
感情桃花扇的女子全都从各地回归了么。洛水从江南来,冰冰和沏露从桐安别的青楼来,水舞本来就在听雨阁,而侍茶么,潜伏在阮府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至于别的女子,样貌气质也有好的,却不如上述这几名女子出色,一眼就被从人群中分辨出来。
李三娘终于在阮萍面前站定,柔弱无骨的手纤纤伸出,直伸到阮萍面前:“欢迎回到桃花扇,漪水。”
手心向上,是一副邀约的姿态。
回。李三娘用的是“回”。
不是来。
阮萍轻笑着伸出手去,漪水这个名字带给她太多疑惑了,她有预感,今晚一定会得到答案。
李三娘执着阮萍的手,往宝座的方向走去。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阮萍身上。明明是大丰朝女子着装中最不盛行的青绿色,熨帖地穿在阮萍身上,却显出她浑身不同于别人的清冷。
纤腰漫束,裙裾漫曳,阮萍的曲线明明很美好,可她浑身的气度却让人先注意到那张脸,青绿色的面纱拂面,只隐约看到她嘴角月色下睡莲浮水似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