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瞧得的美人多了,心境不稳,六神不正,倒是甚容易着梦魇。
这次这遭梦不甚清晰,一睁眼便忘了大半。
只记得自己浮沉在碧水之中,耳中空荡寂静,满头青丝飘散入眼,心头上倒映着一位美人。
那美人试图将我从水中拉起,我却懒散得如同没骨一般,只将大半个身形伏在他膝上,不愿起身。
浑身浸着水泽,难得从他身上攒出几分暖意,那周身气息倒熟悉得紧,我眯着眼努力要瞧清楚他的脸面,美人甚上道地将脸面往下凑,然不知哪里伸出一只手,冷不丁将我双眼覆盖住。
只来得及看清他眼尾扫下的一粒朱砂,灼灼清华,冷艳无双。
然那抹艳色转瞬便被滚入黑暗之中,眼皮漆黑一片,我正不知所以,嘴角骤然传来触觉,轻如蝉翼,再而慢慢侧移,总算贴合整片唇畔。
这人体偏凉,嘴巴却是滚烫,摩擦噬咬间吐出的醇重酒香满满萦绕住我的鼻腔,迷糊间有一柔软物体,顺着两片唇畔的间隙窜入,来回在我齿前滑动,试图要再接再厉撬开牙齿。
此情此景,我脑袋瓜再怎么榆木也反应回来他在作甚。
诚然这只是个梦魇,诚然对方是位美人,诚然本帝姬好美色,然身为堂堂上古神抵,本帝姬混得再不出息马马虎虎也是要拿捏出份威严的,就算着是个梦也不能如斯被动。
这美人瞧着不壮实,胆儿却练得忒肥,竟也敢在本帝姬的梦中如斯轻佻放浪,本帝姬就算着不得动弹,然怎么着也是个有脾气的,怎能轻易遂他意图。
争执间那人终于放弃,舌头滑出唇畔,嘴巴却未见着有要松开的势头,龇溜着牙齿在我唇上摩擦,半途蓦然作了一顿,忽而将嘴巴下滑。
我的眼睛仍被他蒙着,黑暗中只觉他滚热的嘴唇轻贴在我的下巴处,不知在作何打算,然再紧接着,下巴便被咬了。
这遭来得猝不及防,我紧紧咬合着的嘴巴顿时惊呼了一声,下一刻便有一条柔软物什迅速滑入其中,酒香愈发厚重,仔仔细细渗入我鼻息之中,反倒分不清到底是我原本就在醉酒亦或是他,直叫我浑身发软,脑袋发胀。
他吻得乱无章法,我却贪图其间温柔,似有股暖意沁入血肉,还未挣扎便已没骨地服软。
横竖这也只是个梦魇,本帝姬要拿捏腔调等明早起床再说,几万年难得有个荒唐春梦,半遮半掩就这么过着似乎也不错。
这梦做得美妙,似是半真半假混沌而又清明。
然最为美妙的是,今儿梵色难得发善心没来打扰我的美梦,难得叫我睡个自然醒。
睁眼甚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扭头瞧见窗台上并排着两只翠色的小肥鸟,身形圆圆的甚可掬。
以往晨起都上赶着被梵色拉出去,今日难得让我赖床。
青丘这处不及销魂殿那般清淡静僻,然却多了几分生机,比起神无寡淡令诸神敬畏朝拜的三十三天而言,确实鲜活不少。
我百般无赖地在床上横了半个时辰,赖够床才将磨蹭起身。
下楼正好瞧见梵色盘坐在书案前,一手握着木简,一手啜着清茶,看着甚悠闲。
昨儿个难得放晴,今日眼瞧着近日中了,外头淅淅沥沥蒙着小雨,小竹楼仿佛隐没在云雾之中。
我奇道:“怎么不见岑柩宁兮?”
梵色上下打量了我一遭,心情似乎不错。
“哦,昨晚我父君吃醉酒,就拖着我母妃回去了。”
“难得宁兮这么轻易肯走。”我踱去书案前伸手讨了杯凉茶,“她就没留什么话。”
梵色两只狐狸眼弯着弧度。
“哦,母妃要我仔细供着你,说是许久不见你瘦了不少,过几天再来瞧瞧我将你养肥了没有。”
我刚进喉腔的茶水差点没呛到气管,半响没应上话。
哪怕是我阿哥说这般话都不如出自宁兮之口来得令我发毛。我还未开心将请走了那俩尊,便陷入忧伤之中。
梵色将拉我坐在对面,瞧我哭丧着脸,着手添满我手中茶杯。
“说说你,你昨晚最早醉酒了,之后就一直犯迷糊,倒费了我一番力气才将你哄回房里睡下,阿瑶你酒品可不好。”
唔,糟糕!
我略有忐忑。“诶……昨儿个倒辛苦你了,话说,我昨晚没闹腾得厉害吧,唔……比如说说梦话咬咬人之类的?”
梵色抬头同我对上,眸眼清透无暇直叫我心口发虚。回想及昨晚那个混混沌沌的梦魇,难得还是个春梦,其余发生何事我倒没印象了,我酒后的德行向来不好拿捏,可别又撒酒疯了。
“阿瑶……”
梵色嘴角弯弯地吐了两字,眼皮半阖,那颗泪痣倒分外透出几分桃色迷离。
“诶……你说。”
“你呀,昨晚醉酒跑到湖里去,硬说自己是条鱼,要呆在湖中吐气泡,我怎么也拉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