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外堂的人们一转视线就能看见后院的情形,后院隐隐可见几间格调与外堂完全不同的房间,里面分类摆着一些一看便是珍品的东西,但更令人惊异的却是后院中央的彼岸花田,不少人都曾听闻过这花,但传言它靠吸食人血而活乃邪物,人间更是没有此花的存在,可为何这诡异的花竟然会大片地开在这奇异的店铺,还开着如此绚烂?
这花难道不仅仅是个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那岂不是应该开在奈何桥畔么?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这店铺似乎隐隐透着几分不祥。
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众人几乎要仓惶出逃,却忽然无法移动自己的步伐,他们的视线定定地看着某处却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只见花田中间搁置着一张软榻,一个未至双十的女子着一袭莹白色的长裙懒懒地靠在躺椅上,她背对着客人,长至脚踝的长发便如墨卷般垂下,随意地铺了一地。
红的彼岸,墨的发,两者相互交织缠绕,竟显出一种妖魅。
似乎是察觉到众人的注视,女子不愿地转过头,眼中还带着几分慵懒,瞧了半晌众人,她从软榻上慢慢起身,赤足走在彼岸花田中,脚踝处挂着的两只翠绿的脚镯,衬得她白皙的肤色更为夺目。
“画儿,怎么有客人了也不叫我?”女子略带几分抱怨地说着,语气中含着几分嗔怪,只是那脸上却是十分淡漠,恍若冰霜凝结而成。
“姐姐,他们还不是客人呢。”一绿衣少女梳着双丫髻从柜台后窜出来,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嘻嘻打量了番周围被惊艳的人,这才跑到女子身边蹭了蹭,略带几分俏皮的说道。
“是吗?”女子淡漠地扫了一群周遭的人,随后竟是不甚在意地转身一步步又走回了后院,随手打开了其中一间房,慢慢合上,片刻后才有另一句话从后院内飘出来:“那么画儿,你就好好向这些未来的客人介绍一下本店吧。”
“好嘞,姐姐。”绿衣少女俏皮地眨眨眼,这才将那些未来的客人的视线一点一点从她家姐姐——彼岸身上拉回来,慢慢介绍起这家店。
往生阁,迎来送往,有缘之人皆可上门,或典当或购买,一切全凭缘分。若有想要的,自然可以带走无关缘分,但是只有有缘东西才能真正属于你;若无缘,他日这物还是会回到店内等待真正的有缘人。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这家店隐隐还能够实现客人的心愿,心愿合理便可轻易实现,心愿不合理便要付出代价!
画凝介绍了半天,但其实大部分人都兴致缺缺,不是因为这家店不够神秘诡异,而是因为他们还不能保证这家店说的话是真实的,毕竟要实现一个人自己都实现不了的心愿谈何容易?
因此往生阁虽已开张几日,却鲜少有人真正成为一个顾客,有的也不过是上门来买些不打紧的书画、饰品之类的,自然也没有人走进过往生阁的后院。
但这并不说明凤离城的人不关注往生阁,相反他们对那个总是笑逐颜开的小姑娘,以及那个神秘莫测鲜少出门的阁主心生好奇,这其中也包括任何地方都会出现的纨绔子弟。
王二少乃凤离国丞相之儿子,不同于他大哥文韬武略,这人因自幼被宠惯了,日日夜夜流连花丛,仗着王丞相之名连良家妇女都难以幸免,凤离城的百姓对他是恨之入骨,可王丞相之子谁敢告?况且掌管凤离城的大小杂事的府衙主事又岂敢得罪丞相之子?
这日王二少刚从花街柳巷出来,厌倦了那些投怀送抱的青楼女子,正愁没地方寻欢作乐,恰巧他身边的小厮听到别人谈论往生阁阁主的事情,说那人如何如何的美,寻常女子皆是比不上的,这才勾起了王二少的好色之心,一群人这便浩浩荡荡地前往往生阁。
这王二少一出现,周遭的百姓就避而远之,不敢出手阻拦却又抱着一股好奇心,于是乎便形成了王二少大大咧咧的进了往生阁,店外一群人伸着头既不敢太进去又想进去的可笑模样。
画凝本是坐在柜台便晃荡着小脚,吃着点心,一见有人走了进来便以为是顾客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那王二少随意瞅了一眼冲自己跑过来的绿衣女子,顿时眼睛就有些直,暗想眼前这小姑娘也是个美人啊,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单从这个人便能猜出里面那女子定然是更加出众!
强压下心底的想法,王二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刻意露出一个看上去和善的笑容,尽量镇定地说道:“小姑娘,你家店主在吗?”
画凝不懂人情世故,也看不出眼前的人眼底隐藏着多不怀好意的心思,她只是记着彼岸说过待客人要有礼,便脆生生地乖巧地回答:“彼岸姐姐在里面整理玉器,那些玉器都是有灵性的,如果长期放着不管,玉器会生气的。”
画凝一本正经地说着玉器生气的事情,那严肃的表情让王二少以及他身后的小厮们都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起来,心里都想这丫头果然是涉世未深,而且看着脑子也有点问题,不然怎么连死物玉器会生气都说出来了?
画凝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笑,可那笑意中含的讽刺她曾经听过不少,她登时便气鼓鼓地跺脚,用手指着眼前一群无知的人,恶狠狠地骂道:“不要小看玉器,不然你们肯定要死在它们的手里!”
画凝说的是恶狠狠的警告,落到几个不明真实的人耳中却无异于是气急败坏之后的胡说,几人登时笑得更加欢快,王二少也是一边笑一边又想保持自己表面的潇洒表现,顿时就显得有些滑稽。
可画凝不管,她现在很生气,因为这些人摆明了不相信她的话,她非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不可!
嘟着嘴,画凝暗暗地在掌心凝结一股气,蓝色的光芒隐隐将她的手环绕,只要轻轻一击,眼前这些人绝对笑不出来了!
“画儿,来者即是客。”一声轻喝在画凝正想出手时制止了她的行为,并将她心中的怨气一扫而空。一袭浅红色衣衫的彼岸自后院款步而来,一双琉璃色的凤眸幽深如潭,配上那清冷的表情,隐隐就给人一种距离感。
王二少吞吞口水,虽然眼前这个女子确实绝色,可他就是不敢靠近,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名气摆在那里,要是在这里退缩,传出去他王二少也不用在这王城混了,这么一想,王二少顿时有了底气。
摇着一把玉骨扇,王二少故作一副风流的样子迎上前,手却不规矩的想揽上彼岸的腰,店外的百姓见状不由得暗叹又有一个清白姑娘要糟蹋在王二少手里,可下一秒他们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只见王二少的手僵在离彼岸一拳的地方,再也不能向前动分毫,仿佛彼岸身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硬生生挡住了王二少的行为。
“废物,你们还愣住干啥,赶紧给我抓住她。”面上显出几分恼怒,王二少一脚踢向身边的小厮,恶狠狠地叫他们一拥而上想要抓住彼岸。
彼岸神色未变,单手在空中浅浅地划出一个圈,一道暖色的光在圈的周围出现,随后越扩越大,彼岸轻轻地将这个圈往前一推,那个圈便在空中倏然炸开,围上来的人皆被这股莫名的力道击中,全部狼狈地跌倒在地上。
王二少眼看着彼岸的手都没碰到自己的手下,可他们却一个个都是万分痛苦的模样,霎时他心底的底气弱了不少,颤颤巍巍拿着手中的扇子以作抵挡,却不是向前而是后退。
“这样上乘的玉骨扇在你手中,只能哭泣了。”淡淡地丢出一句话,彼岸只是朝着王二少勾了勾手,他手中的玉骨扇便像失去控制一般,狠狠地弯了骨打向王二少的手,王二少一吃痛下意识地松手,那玉骨扇便从他手中逃出,并且转了个方向开始追着王二少就打。
众人看得面面相觑,下意识地侧身便让王二少狼狈地逃了出去,可那玉骨扇却是不依不饶,王二少被追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最后撞上石桥,可那扇子还是不放过他,似乎要将他逼上死路一般。最后王二少竟然因为害怕失足摔下了桥,直直跌进水里,玉骨扇见状这才乖乖回到彼岸的手中。
“敢问阁主是人么?”眼见彼岸摇着扇子,转身便要往里走,看戏看的终于回过神的人中有一个比较胆大的颤着声音问道。
从未在人间出现的彼岸花,诡异的术法,这分明不该是人类所有的。
“九州大陆上从来不缺能人异士!”
彼岸的话轻飘飘地飘进看戏的人耳里,所有人都皆有些愣怔着望着女子远去的身影,心中疑惑悉数散去。
九州大陆确实不缺能人异士,且不说漓渊国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国师漓澜,单说凤离国的占星师就拥有常人所没有的能力:夜观星象、辨别吉凶、做出相关的预言,甚至还传言有点石成金的能力。
这样的人既然确实存在,他们又何必再去想彼岸的能力是不是人所应该拥有的?一确定往生阁阁主彼岸确实有不同常人的本事,往生阁相较于之前顿时开始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客人不算少却也并不是特别多。
至少彼岸还没有等到她真正要等到的客人:那些心怀有执念的人,才是往生阁真正想要招待的客人。
没有客人,画凝便觉得有些不耐烦了,而彼岸却是日复一日地在照顾后院的那些很少出现在人前的珍宝。
这日画凝正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地搭在柜台上,几日的新鲜已过,真正敢带着愿望上门的客人又没有,画凝真心不知道何时她才能和彼岸完成任务,挣脱一身的束缚。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画凝眼皮子不由得上下打起架来,她正想闭上眼好好休息一下,却瞥见一个素色白衣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悠悠地朝着店里走来,她顿时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