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又是一月,百禄道:“你老人家,不用上那院去了,可要惹他两口子做么?”寿椿道:“到了日子,莫叫他得了便宜,反再卖乖,总是该去。”百禄道:“管他做么?你老人家舒心就好。若在他家【】病了,叫我害怕,倒不如不去为妙。”【果出真心,可增为二十五孝矣。】寿椿遂依其言。过了几天,刁氏见其公爹不回,甚是拿闷,遂叫其夫外面打听打听。百福到了他父常相往来之处,索听音信。那知者个计策,施朴全都透过,百福问一人,一人说是他父有存项在外,好么要给百禄,人人皆是者样说法。【妙计始完。】回到家中,告于刁氏。刁氏审思半时,方道:“你到老二家看看,若是待承甚好,便是真事。你就将他老人家务必请回,须得审察清白,【唆词愈密,愈觉可恶。】不可毛三光四的。”【叫人请财神莫请了糊锞子的来。】百福遂向十间房来,走到半路,【是避亲之处。】忽然头上起了黑云,转瞬之间,春雨大作,霹雷连声。【何不避去。】百福昏迷之间,被雷击倒,【欲避不能。】半时方!。两耳竟无,世之惑听妇言者,可不怕雷丕耳乎。血流满面,跑至家中,见刁氏痛哭不止,满口鲜血,面莫能言,其舌亦无矣。【世之唆夫为恶者,可不怕雷拔舌乎。】夫妇二人不能饮食,终日嗷嗷似犬叫。【未变狗形,先发狗声,现报神速,闻者当惊。噫,此雷声也,胡为乎来哉。非察不孝等而来欤。叹百福之夫妇,两相背逆,其不奉亲而绝亲者至极。谁不痛恨,当为天神不容。既而被雷。何难击碎其身,其仅诛逆子两耳,与刁氏寸舌者,盖雷神妙施。欲警将来,大有深意焉。后之阅此篇者,倘遇逆子刁妇,当广为劝化,庶几使逆子之两耳,变为聪听,刁妇之搅舌,化为良言也可。】此信传到十间房,其父闻知,爱子之心仍然不免。一闻此信,即慌忙奔向草厂,看见子媳二人形象,不觉疼痛而亡”要知生死如何?下回分解。
注解:
子媳待父如此,当子媳显遭天谴之际,复悲伤交集,疼痛而亡。可见亲之爱子,无已时矣。为人子者,能体此爱子之心,反而加之父母,何雷击之有哉?然非李金华代为之计,以施不屑之教诲,百禄亦未必假奉其父也,可哀也夫。
理注:
话说李金华有计可解孝思之恼,者是精能化气。施朴能救寿椿,椿者春木也。木属肝经,遇春则旺,气能行血。朴施周身脾能运血,故十间房十字者,和合四相,故得寿。白发老翁者,肺津也。肝生血,肺藏血,脾运血,于寿相益。施朴取八百钱者,命八数也。清、津、气、血液,是四相会合也。故能保养色身,寿命得长也。
偈云:
色身是假相,无假不养真。
后天是幻像,须藏先天神。
第十一回父怜子带泪求神妇劝夫舍身立戒
话说聂寿椿见百福夫妇,被雷击的那样,一阵心酸,昏倒在地。此时邻家来观者,忙将寿椿扶起,盘其双膝,在他后心拍了数下,寿椿待了腯【音顿。】饭时候,方才吐出一口痰,渐渐苏醒。睁眼又见其子之状,不觉放声大哭。邻人劝道:“聂老爷子不必如此,你想他两口子,怎样待你还恨不死个人,者是现时现报。你就该多念几句佛,竟是疼起他们来。”也不知是明白,也不知是傻。要不就是老糊涂,【痛论。】寿椿道:“者是吾亲生孩儿,不知费了多少幸勤,担惊受怕,几乎没有连他娘命搭上。到了后来,又不知花了多少钱,方给他娶妻成家。【为人子者,奚不念此。】总不是你们养的,会说者宗现成话。要是设身处地,就不者么说哩。”【父母爱子,人人如此,何为子者多不知也。】邻家道:“人们好言安慰你,者老头子不想是非,反埋怨吾们。你者个儿子,待你是好,多生者么几个,早将你饿死了。你忘了两家关门的时候?在那大街上哭哩。”
正说之间,天上又起黑云,那霹雳仍不住声,听着就像在十间房那一块的。【使其父又为之一惊。】寿椿两眼流泪,跪倒泥中,祷告雷神道:“雷神雷神,千万留着吾那小儿罢,比他哥哥孝的狠。况者半年较那半年更好,就是少有差池,还求你老人家格外施恩,不用合他一般见识。说了者几句话,不知磕了多少头,将天灵盖全都磕破。【亲之爱子如此,子之孝亲当何知。】看了看黑云,渐少,霹雳渐远,老头子爬起来,不管深浅,不论泥水,箭直的跑到十间房来。只见次媳周氏在灶前跪着,忙问道:“百禄呢?”【其问甚切,其心甚慌。】周氏道:“饭后出去至今未回。”老头子听此,打了一个寒战,恐怕被龙抓去。可巧百禄者时回来,方才放心。百禄见周氏跪在灶前,两眼通红,遂问道:“你者是做甚么?”周氏道:“你还不知道么?咱哥哥被雷摘去两耳,咱嫂子被雷拔去舌头。”百禄道:“那是听老婆话的报应,吾又不好听老婆话,【妇言非尽不可听也,亦顾其妇之何如耳。】你害的甚么怕?吾若听你的话,只怕你的舌头也没有了。”【雷已震耳,仍拍门不醒。】周氏道:“你不用说者扭着心系子的话,快给老爷子弄点么吃罢。他老人家上那院里去,还未吃饭哩。”百禄到了街上买了一点点心,打发老头子吃。老头子何从吃的下去,强挨了一点,便卧床上睡去。
周氏向百禄道:“者几天吾么也不想吃,觉着心里挺满,愿意吃点酸的才好。”【话里有话,先下劝孝引子。】百禄道:“好么是要养个儿罢,【要儿作甚么。】人家说:‘是男母吃酸,是女母吃甜。’者不事那个事么?”【正要你说者个。】周氏听此不觉落泪道:“【泪从心滴。】你就早存下几百银子罢,不然,有赶出你去的人了。”【不孝榜样,后必效尤。】百禄道:“者是么话?”【傻小子。】周氏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不问你的心,你还来问吾哩。”【孝感孝则必生馨儿,不孝召不孝,则必生逆子,苟欲子孝,当先孝亲。周氏劝夫改恶者,早见及此矣。】百禄听此大怒,你以良言为可从,及起大怒。不懂好死极。擢着周氏头发,打了个不用题。道:“将老爷子赶出去罢,不然,你又说吾贪图银子哩。”周氏道:“你不怕雷么?”【非故作惊人语,周氏心上早有一天。】百禄道:“你拿者话吓唬谁不成?一言未华,光的一声,就是一个雷。【痛快之至,亦周氏劝夫孝心所感之验耳。】将他击倒在地,七窍流血。【世间不孝之子,未被雷击者,亦时候未到耳。可怕可怕。】寿椿梦中爬起,揉了揉眼跑出来,见百禄横卧在地,又哭起来。周氏也哭,等了片时,百禄忽爬起道:“你们不必哭,者是吾不孝之报,【通说了。】从今以后,再也不敢了。”者时那雷又连连响了数声,【彼虽回心,恐其志不坚,故再重重振醒。】方才渐远。
周氏跪在百禄身旁道:“你真正改了么?”百禄道:“改了改了。”周氏从屋中拿出一把剪子,将自己手指剪下一个,说道:“以此为证,【世尽是妇,那有不孝男子,可旌可敬。】你心中若有不明时候,一看吾手,你就想起今日。”【周氏亦恐其志不坚持舍指以立戒。】百禄道:“吾一个男子,莫非还不如个妇人么?那指系你的,离吾还远。”说罢拿过剪子,便要自剪其手。寿椿看见慌忙拿过剪子道:“你者孩子者是做么?你改了就是了,何必如此。你既然改了,吾实话合你说罢,你当是真有银子么?【敢说此话,想是尚未睛天。】那本是人们想的方法哄你。遂将申孝思、施朴等怎样谋画,说了一遍。百禄听此,将眼一瞪,便着了急。下回分解。
注解:
神圣之教人也以训谕,天公之教人也以龙雷。训谕之不从者,龙雷即继之。他事犹缓,惟不孝之报应最速。聂百禄阴谋父金,阳养父口,虽不得为孝,亦可少赎其不孝之罪。然非赖周氏之贤良,恐不止七窍流血已也。故其心未与乃兄之耳,同被龙雷抓去焉。阅者当细思之。
理注:
言刁氏被天雷拔去其舌,刁字去舌,乃成幻字。一伴幻化色身,岂能常存?聂百福彼雷击其两耳,故聂字三耳也,去二留一,正所谓去乱归一也。若人能推聋装哑,故能享福禄寿也。书云视之而弗见,听之而不闻是也。百禄七窍流血,原是七情发动,调和身心。故有周氏戒夫保养天良,莫听刁恶诡诈之言。勿损于心,久练纯熟,自然得愈。
偈云:
处世淳朴寿自绵,周旋天理福禄安。
戒律严精身坚固,调和五气道脉全。
第十二回灶主前立归正路灯光下坐待佳音
话说聂百禄一闻其父之言,将眼瞪了半时道:“者话从何说起?谁知你老人家有银子?就是有银子,也是咱自己的。何须设计哄我?我实未曾听见者话,无怪乎你儿媳说我存银子的话。”【是遮羞不是真情。】周氏道:“有也罢,没有也罢,你又辨证者个做甚么?你果然不知道么?到了此时,前话休提。只要你不走旧辙,那便是阿弥陀佛了。”【鞭辟策励,恭孝两全。】百禄把脸红了一阵,说道:“你也不必诘苛吾,吾从今认真孝顺就是了。”周氏道:“囗囗没有甚么病,也不是动不得,还不到那院里看看大哥去。”【周氏真可谓周道矣。】百禄道:“看他做么?他那是自作自受。”【你呢。】周氏道:“你俩是一母同胞,莫非一点兄弟情肠没有?他待承老爷子那么个样儿,老爷子还有疼他的心。你兄弟并无吵闹,虽然不投心事,果然不同心事么,总是为己的心两家一样。他今如此,你独不惊心么?况乎你看看他去,也省下老爷子再跑。”百禄听毕,一半也是服周氏话,【你服天亦服。】一半也是怕雷,不得不勉强着走上一趟。路上寻思周氏一般言语,遂自想道:“他是个妇道人家,与我原属异姓,尚有此心。【囗也是分所当然。】我一个汉子家,怎么不如个女人看的透澈。”想到者里,自己打了两个嘴巴子。【悔悟恨晚,自怨自艾。】一直来到百福家中,见兄嫂依然叫号不能说话,也就良心发现,不觉两泪倾下。【可见人性皆善。】指着刁氏道:“全是你作践的,你若不那么无理反缠,就是我大哥有点错处,你也该正言相劝,又焉得闹到者个地步?就是我也是被你的刮。你若劝着我大哥照管着我,再以正道领略着我,我也不能闹的七颠八倒的。你遭了者拔舌之报,真不抱屈。”刁氏虽然不能言语,心里却是明白。听得百禄者一番话,那里容的,伸出右手抓住百禄脖领子,举拳便打。百禄用手架过,他却松开右手,随机就是一个嘴掌。百禄抓住右手,他用左手又给百禄腋下一拳。百禄低头去防他一拳,他用右手又给百禄一掌。百禄刚要抬头,他将百禄一脚踢了个反天印。【刁妇玩恶,临死愈泼。】百禄爬起就跑,他随后就赶,赶到院门被门限绊倒。仆地一声,竟是呜呼而亡。【无问地狱添一鬼。】百禄回头一看,见他绊倒,忙道:“可不赶了我者好向年,还不知你是掳【音挂】子手哩。”【你哥知道,不然何以惧内。】他业已死过,何从听见。百禄见他不动,到近处看了一看,方知刁氏身亡。回到院中,将百福背到家去,一面请医调治,一面了理刁氏身后的事。百福虽然未死,竟成了个哑人。【留与人间作榜样,好将此人警他人。】
百禄自此事事留心,不敢少错。那七窍之中,总是流血,医治不好。一日向周氏道:“者个病何时得好?”周氏道:“你者七窍流血,是你的心还未全愈。心若全愈,血自不流。你想一个心,已竟坏了,焉得遽然长好?须得时时留神,将心养好。吾保你此症自愈,【直养无害勿药有喜。】也不必寻医问方。你自己治罢,吾还有两句粗言,写出来可为你的药石。”百禄道:“你写罢,我与你拿纸去。拿了纸来,裁作两幅,将墨研好,周氏援笔书云:
丧心如服毒,出口必防雷。
百禄道不服了毒,还不七窍流血哩。聂氏门中从此和顺不在话下。
且说李金华自从为聂氏设计以后,不久到了会试之期。收拾妥当,等到四更,申孝思将他送到礼部,不必细提。转眼出场,孝思接他回寓,问道:“今天是甚题目?”金华道:“是子曰两字。”【此两字大有喻意。盖金钟传一书,即可作论语观。故金华会试,特以子曰命题。】孝思道:“必有佳作,可以领教否?”金华道:“不堪告人。况者,题虽然好作,却是难求其工。”孝思道:“少说几句,略广新闻,者又何妨?”金华道:“既然深问,可听听者个破题怎样,破题是:
后天地而有圣,统万世而立言焉。【此等笔墨,非凡人所能办。寥寥一十三字,远胜一篇孔子世家赞,直抵一幅孔子庙堂碑,余因此破题。有全部金钟传破题一个曰。后论语而有此传继圣统于俚言焉。】
孝思道:“起讲是甚么?”金华道:“你老兄台怎么者么难缠,再将起讲说与你听:
“且自春秋有圣,而二帝三王之道明,亦自圣人有言。而三纲五常之德着,顾德不备,无以为至圣。道不全,无以为格言。德以人盛,道以言宜,故其人传,斯其德传,即其道传。而其言亦因之而俱传。”【此二字包括全部论语,非他章子曰可比。若仅关照本章下文,便非头一个子曰位置。且失圣人身分。第以恰合时牌目之犹泛泛之通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