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声纪略
盖闻四声之分,始于齐周彦伦《四声切韵》,沈的因之作《四声类谱》,而四声始判。梁武帝以之询周舍,舍以天子圣哲对之。至隋陆法言著《切韵》一书,唐孙愐增损之而为《唐韵》,其学始盛行。《元和韵谱》云:平声哀而安,上声厉而举,去声清而远,入声直而促。后人为切韵而设,又分平声为阴阳,阴平声低而悠,阳平声高而扬。樊氏《五方元音》,以阴平为上平,阳平为下平,误矣。昔词隐先生论曲,谓去声当高唱,上声当低唱,平声当酌其高低,不可令混。其说良然。凡唱平声,第一须辨阴阳,阴平必须平唱、直唱,若字端低而转声唱高,便肖阳平字面矣。阳平由低而转高,阴出阳收,字面方准;所谓平有提音者是也。上声字固宜低唱,第前文遇揭字高腔,及曲情促急时,势难过低,则初出口不妨稍高,转腔即可低唱,平出上收。亦有上声字面,所落低腔,宜短不宜长,与丢腔相傍,一出即顿住,所谓上有顿音者是也。去声宜高唱,尤须辨阴阳。如翠、再、世、殿、到等字,属阴声音,则宜高出,其发音清越之处,有似阴平,而出口即归去声,方是阴腔。如被、败、地、动、义等字,属阳声者,其音重浊下抑,直送不返,取其一去不回,是以名去。然初出口不妨稍平,转腔乃始高唱,则平出去收,字面方能圆稳,所谓去有送音者是也。若出口便高揭,必将被涉贝音,败涉拜音,地涉帝音,动涉冻音,义涉意音,阳去几讹阴去矣。俗云:逢去必滑;是送足必有余音上挑,方是去声口气,然宜小不宜大,一有痕迹,失之穿凿矣。入声唱法,毋长吟,毋连腔,出口即断;至紧板之曲,更宜一出便收,要无丝毫粘滞,方是入声字面。否则,唱长则似平,唱高则似去,唱低则似上矣。惟平出可以不犯上去,短出可以不犯平声。至于北曲无入声,派叶平上去三声中,此为词家广其押韵而设,非为歌者而言,然词中既叶三声,歌时已无入韵。神明于北曲者,尤宜于呼吸之间,别其为北曲之入,斯为上乘。凡此皆登歌者所宜亟讲,苟能细加体会,四声当无遗憾,稍不经意,或卖弄大过,必致扭上作平,混入为去,虽具绕梁,终不足取,吾愿质之同好者。
五音总论
按五行之在天地间,无往不具。音之有五,亦犹行之有五也。天以五行化生万物,物各具一五行。人之五音,即合乎五行,并应乎四时,配乎五方,通乎性情,准乎政事,动手五脏,故《宋史乐志》云:盛德在本,角声乃作;盛德在火,徵声乃作;盛德在金,商声乃作;盛德在水,羽声乃作;盛德在土,宫声乃作,此合乎五行也。《礼记月令》云:春其音角,夏其音徵,中央土其音宫,秋其音商,冬其音羽;角在东,徵在南,宫在中,商在西,羽在北,此应乎四时,配乎五方也。刘向《五经通义》云:闻宫声使人温良而宽大,闻商声使人方廉而好义,闻角声使人侧隐而好仁,闻徵声使人恭俭而好礼,闻羽声使人乐养而好施。《白虎通》云:宫者、容也,含也,商者张也,角者跃也,徵者止也,羽者舒也,此通乎性情也。《魏书乐志》云: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乐记》云:声音之道,与政相通,必君、臣、民、物、事,五声各得其理而不乱,则声音和谐而无粘滞矣。此准乎政事也。《史记乐书》云:宫动脾而正圣,商动肺而正义,角动肝而正仁,徵动心而正礼,羽动肾而正智;此动乎五脏也。可见声音之道,感发性天,纯乎天籁。昔者尧廷奏乐,百兽率舞,垓下闻歌,楚兵尽散,信有然也。
五音口诀
扬升菴曰:合口通音谓之宫,开口叱声谓之商,张牙涌唇谓之角,齿合唇开谓之徵,齿开唇聚谓之羽。至于二变音,并因五音之中,宫与商,商与角,徵与羽,相去各一律,角与徵,羽与宫,相去二律;相去一律,则其音和,相去二律则其音远,故角徵之间,近徵收一律,故谓之变徵,此徵稍杀,羽宫之间,近宫收一律故谓之变宫,比宫稍高,统谓七音。因以黄钟为宫,太簇为商,姑洗为角,林钟为徵,南吕为羽,应钟为变宫,蕤宾为变徵。后人谓:宫音舌居中,商音口开张,角音舌缩郤,徵音舌挂齿,羽音撮口聚,与升菴之论吻合。今摘录樊腾凤《五方元音》一则,列于后,以便初学。
喉音土脾宫,如烘、荒、呼、昏、欢是也。
齿音金肺商,如春、窗、初、搀、抄是也。
牙音木肝角,如经,坚、交、加、姜是也。
舌音火心徵,如丁、当、都、低、端是也。
唇音水肾羽,如崩、班、包、奔、波是也。
音节所宜
正宫、宜调怅雄壮。 大石调、宜风流酝藉。
高大石调、宜拾掇坑堑。 中吕宫、宜高下闪赚。
双调、宜健捷激袅。 道宫、宜飘逸清幽。
小石调、宜旖旎妩媚。 南吕宫、宜感叹伤惋。
歇指调、宜急并虚歇。 仙吕宫、宜清新緜邈
商调、宜凄怆怨慕。 商角调、宜悲伤宛转。
黄钟宫、宜富贵缠绵。 越调、宜陶写冷笑。
以上音节,与曲情吻合,方不失词人意旨,否则宫调虽叶,而对景全非矣。此制谱与登歌者,所亟宜审究而体玩者也。今人常有将就喉咙,将曲矮一调唱,是欢乐曲痛哭而歌,悲戚曲嬉笑而唱也。切宜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