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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礼记通论辑本(37)

此「内」字兼男女而言。篇中于「二十而冠」曰「内而不出」,则即此「内」字义也。此篇足与曲礼相辅而行,曲礼之文精练,内则之文郁勃,皆三代之遗也。篇中多详饮食之制,或者因是而少之,非也。此正教孝之大者也。王制云:「六十非肉不饱」。孟子曰:「七十非肉不饱」。盖六十、七十,气血已衰,必藉此血肉之物以补虚益羸,是肉食诚不可离,而求尽其燔炙脍切调和烹饪诸法,以悦其口而养其体者,端有赖于子若妇矣。至于稻米浆饮饵粢之属,其拣择方法又不待言也。檀弓「菽水尽欢也」之说,此墨者以薄为道,不可训世。详本篇。使示以内则之篇,能无怃然自失者乎?昔孟子论曾子为养志,曾元为养口体。要之养志大孝也,养口体亦小孝也。苟但以菽水为养,曾养口体之不若矣。虽然养志与养口体皆曰「必有酒肉」,则养志亦必藉养口体以见,而此篇为教孝之大,又何疑哉?首(「首」字,原误作「昔」,今径改。)源子读内则至「父母唾洟不见,冠带垢,和灰请漱;衣裳垢,和灰请澣;衣裳绽裂,纫箴请补。五日,则燂汤请浴,三日具沐,其间面垢,燂汤请?;足垢,燂汤请洗」。而又曰:「若饮食之,虽不耆,必尝而待;加之衣服,虽不欲,必服而待;加之事,人代之,已虽弗(「弗」字下原有「与」字,衍,今删。)欲,姑与之,而姑使之,而后复之。」曰:「嗟乎!此真孝经也。」世有为人子者,能竭其力如此哉!能视听于无形与声如此哉!世传孝经率肤语尔,世人贵耳贱目,循名忘实类如此。不孝壮失父母亦非幼矣,回念实愚无知也,及稍有知,而父母已不逮事,读内则一篇,辄不觉其泪之淫淫也。亦愿世之读内则者,及父母之存,毋忽焉。凡内则所言事父母之事,皆人情之所最难而不肯为者。夫为人所难能,斯所以为孝也。予尝欲摘取内则,去其非事亲之文以为孝书,俾人人习读,是固皆切实可行,非同肤词泛说,虽不能尽法,然必有以感发其天良而不能自己者,此其为益良非浅矣。第世无从予,如何如何?即以是为孝经,亦奚不可者?宋人于礼记摘取大学,予摘取内则,未知孰为优劣也?(卷五一,页一—三)

后王命冢宰,降德于众兆民。

首二句乃后人妄加也,其文义与本篇绝不相类,此正如后世文章家作冠冕冒子,自是后人见识,古人决不为此也。盖缘篇中多详饮食之制,周礼冢宰皆剽窃之,而后之崇尚周礼者,妄加于首以见与内则相符合耳,今为拈出,将来巨眼者自能辨之,必不以愚言为谬也。燕义首章亦与此同,说详彼处。又郑氏因周礼司徒掌教,冢宰不掌教,故谓此「后王」为「诸侯」,「冢宰」为「司徒」兼职,作如是之曲解。不知周礼饮食诸官,正属于冢宰,郑意不及耳。后儒徒辨其释「后王」「冢宰」之谬,更不知其种种之由也。(卷五一,页三—四)

子事父母,鸡初鸣,咸颖漱,栉縰笄总,拂髦冠緌缨,端?绅,搢笏。左右佩用,左佩纷帨刀砺小觿金燧,右佩玦捍管遰大觿木燧,偪屦着綦。

「纷帨」,郑氏谓:「拭物之佩巾。」固是,但于「纷」字不加详。按:顾命「玄纷纯」,孔注云:「纷,即组之小别。」则「组」亦织类,「纷帨」谓「组织之帨」云尔,后儒疑为二物。陈用之谓:「自巾言之谓之纷,自拭物言之谓之帨。」陈可大谓:「纷以拭器,帨以拭手。」皆臆说。郝仲舆谓:「纷即帨。」尤混。「觿」,郑谓:「象骨为之。」按:上古制物多用牛角,故字从角,至三代始用玉。今世传古玉小觿多有之,未有象骨为者。玦有数种:一为平时所佩,以取决断之义。庄子曰:「佩玦(「玦」字,原误作「决」,今径改。)者,事至而断。」是也。一为着于右手大指,以?弦开弓体者,即诗「决拾」之「决」,其制又别,今世传古玉名「指机决」是也。一为大戴记曰:「得玦乃去。」其所指乃今世传古玉如环而中断者是,其物俗又名「裂」也。此是以上二「玦」非「裂」也。「裂」则不当佩矣。「捍」,未详。郑谓:「即决拾之拾。」恐臆说。「管」,未详。郑谓:「笔彄。」尤无据。按:「彄」,说文:「弓弩端,弦所居也。」非笔所用,且古未有笔,笔即刀也,不知其所谓笔者,刀乎?抑毛颖乎?亦未详悉也。「遰」,未详。郑谓:「刀囗。」亦未可信。经传言「刀?」,即曰「囗」,未有言「遰」者。郝仲舆谓「遰」「囗」通。按:「遰」音「逝」,「囗」音「位」。郝必以「囗」音「彘」故云耳。尤可笑。「金燧」「木燧」,皆取火物,其金燧又可鉴容,但必用二燧,未详。郑执周礼司烜「夫遂取明(原敓「明」字,今径补。)火于日」,遂以「金遂」为「夫燧」。不知周礼「夫燧」即袭内则「木燧」也。详本书。且周礼亦谓:「夫遂取明火于日,鉴取明水于月,以其祭祀之用。」与此「取火以供日用者」不同,安得牵合之?皇氏因附会为「晴用金燧,阴用木燧。」按:论语「钻燧改火」,但言「木燧」,则阴晴皆用可知。若是,又何必金燧耶?(卷五一,页五—七)

妇事舅姑,如事父母。鸡初呜,咸颖漱,栉縰,笄总,衣绅。左佩纷帨刀砺小觿金燧,右佩箴管线纩,施縏?,大觿木燧衿缨,綦屦。

「縏」「鞶」通。按:下云:「男鞶革,女鞶丝。」「鞶」本以皮为之,后用丝,又作「縏」。「缨」有二:曲礼云:「女子许嫁缨。」此「缨」是笄上所垂之饰,即如男冠緌缨也,此许嫁之缨也。此云「衿缨」,下云「男女未冠笄者,衿缨」,此衣之缨也。女子未嫁、已嫁,及男童皆有之。郑氏谓此为「示系属」,主许嫁之缨言,非矣。故陈用之驳之,以为「许嫁之缨,既嫁夫说之,无所复用」,是也。陈可大谓「缨为香囊」,尤误。下云「男女未冠笄者,衿缨,皆佩容臭」,即今「香囊」也。使「缨」为「香囊」,则「容臭」又是何物乎?(卷五一,页九)

由命士以上,父子皆异宫。昧爽而朝,慈以旨甘,日出而退,各从其事,日入而夕,慈以旨甘。

「父子异宫」,郑氏曰:「崇敬。」其说未明。从来解者皆以为「父与子异宫」,非也。古人聚族而居,凡疏者异宫,亲兄弟皆同宫,无异宫者,况父子乎?此所云「由命士以上,父子皆异宫」者,以命士以上,其禄丰厚,宫室可广,兄弟之子繁多,凡为父子者,皆得异宫以处。故曰:「父子皆异宫也。」谓「父子皆异宫」,实则为兄弟异宫,父子同宫耳。彼误认为父与子异宫者,昧「皆」字之义矣。又按:丧服:「世父母,叔父母;传曰:昆弟之义无分,然而有分者,则辟子之私也;子不私其父,则不成为子。故有东宫,有西宫,有南宫,有北宫。异居而同财。」此正明「父子皆异宫」之义。注疏执礼解礼,多不合。此宜执仪礼为解,而顾昧之,何耶?张子厚虽亦引此为说,然其旨仍是前说也。命士以上,昧爽时有朝君之事。此云「昧爽而朝」,亦是立个方法如此,及凡非朝时,及家居者言耳。(卷五一,页一三—一四)

在父母舅姑之所,有命之,应唯敬对。进退周旋慎齐,升降出入揖游,不敢哕噫嚏咳欠伸跛倚睇视,不敢睡洟;寒不敢袭,痒不敢搔;不有敬事,不敢袒裼,不涉不撅,亵衾不见里。父母唾洟不见,冠带垢,和灰请漱;衣裳垢,和灰请澣;衣裳绽裂,纫箴请补缀。五日,则燂汤请浴,三日具沐,其间面垢,燂燔请?;足垢,燂汤请洗。少事长,贱事贵,共帅时。

「不有敬事,不敢袒裼」,玉藻曰:「裘之裼也,见美也。」即此「袒裼」之义。谓有敬事,始裼以见美,否则父母之前,不敢为容饰也。曰「袒裼」者,连袒为辞耳。朱仲晦谓:「父母之前不敢袒裼裸裎。敬事,如习射之类。」按:「习射」不可谓「敬事」,且安有人子袒裼裸裎于父母之前,而烦告诫者哉?(卷五一,页一七—一八)

男不言内,女不言外。非祭非丧,不相授器。其相授,则女受以篚,其无篚,则皆坐奠之而后取之。外内不共井,不共湢浴,不通寝席,不通乞假,男女不通衣裳,内言不出,外言不入。男子入内,不啸不指,夜行以烛,无烛则止。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夜行以烛,无烛则止。道路,男子由右,女子由左。

「男子入内,不啸」,郑谓:「啸为叱,嫌有隐使也。」疏谓:「如有奸私,不以言语,显使人但讽叱而已。」陈可大曰:「啸为异声,骇人之听闻,故家庭之间不可。郑读啸为叱,不如本字为是,如有非礼举动,安得不叱以儆之?」愚按:「不啸」不过谓「不可异声,骇人之听闻」,此义已足。郑说固非,陈说亦有误处。「啸」为蹙口出声,不定为高声也。后世云「长啸」,乃始长而高矣。郑改为「叱」者,必误以「啸」为「高声也」。陈驳郑,谓「不可改」,为「如有非礼,安得不叱以儆之」,郑所谓「叱」者,乃隐使人也。陈误认为「呵叱」之「叱」,又足笑也。(卷五一,页一九—二○)

子妇有勤劳之事,虽甚爱之,姑纵之,而宁数休之。子妇未孝未敬,勿庸疾怨,姑教之,若不可教,而后怒之,不可怒,子放妇出,而不表礼焉。

「子妇孝者敬者」,此提语,谓「子妇孝者敬者」当如下文所云也。又对下「子妇未孝未敬」而言。郑氏解为「恃孝敬之爱」,殊迂。既逆与怠矣,父母尚以为孝敬而爱之乎?「表」,外示之意。「不表礼」,谓不外示以礼貌也。(卷五二,页一)

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谏若不入,起敬起孝,悦则复谏;不说,与其得罪于乡党州闾,宁孰谏。父母怒不说,而挞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

论语数言耳,将来写得郁勃淋漓如许。(卷五二,页三)

父母有婢子若庶子庶孙,甚爱之,虽父母没,没身敬之不衰。

「婢子」,郑氏谓「所通贱人之子」,非也。「婢子」,即女婢之通称。曲礼:「自世妇以下,自称曰婢子。」左传:「秦穆姬曰:若晋君朝以入,则婢子夕以死。」檀弓:「陈干昔曰:使吾二婢子夹我。」是也。此婢子乃是父母平日怜爱之传婢,没后无子而弗嫁者也。谓此婢子及庶子、庶孙此三种人,俱为父母所甚爱,虽父母没,必没身敬之不衰焉。若庶子之母,自为庶母敬之,不待言矣。即父妾之无子而弗嫁者,敬之亦不待言矣。自古正室之外,凡所生子不论妾婢皆名庶子。经传从未闻于庶子之下,别有婢子一等也。曾是既有子,而尚称其母为婢者乎?母以子贵之义安在矣!且如其说,本文何为列婢子于上,庶子于下乎?无一可通。嗟乎!郑以闾阎细民,不知礼义之称,而以解先贤之礼,真足贻笑千矣!(卷五七,页三—四)

子有二妾,父母爱一人焉,子爱一人焉,由衣服饮食,由执事,毋敢视父母所爱,虽父母没不衰。

家庭琐事写得委曲如许,文心精妙,不独立义之严正也。此等不必定有其事,皆写意法。此与上「不欲食,必尝而待;不欲衣,必服而待」皆人情之所最难而不肯为者,能之,所以为孝也。(卷五二,页四)

子甚宜其妻,父母不说,出。子不宜其妻,父母曰:「是善事我。」子行夫妇之礼焉,没身不衰。

郝仲舆曰:「此章之言未免少偏,如舜之父母未必说二女,则将出之乎?若妇犯淫、妒诸恶,纵容之,亦礼之不衰乎?」予谓此执礼以求之之过也。记文之意只是矫人情之私妻子而不顾父母者,读之不觉通身汗下。此言其常,若其变则自别有以处此,岂得油乎?(卷五二,页四—五)

父母虽没,将为善,思贻父母令名,必果。将为不善,思贻父母羞邕,必不果。

此「孝弟为仁之本」脚注也。(卷五二,页五)

舅没则姑老,家妇所祭祀、宾客,每事必请于姑,介妇请于冢妇。舅姑使冢妇,毋怠不友无无礼于介妇。舅姑若使介妇,毋敢敌耦于冢妇,不敢并行,不敢并命,不敢并坐。

「不友无礼于介妇」,承上「毋」字言,谓冢妇不可恃其尊,而不友爱以无礼于介也。「毋敢敌耦」,即领下「三不敢」之义。郑氏以「敌耦」为「掉磬」,非。陈可大以「敌耦」为「欲求分任劳逸」,而以下「三不敢」另讲,亦非。(卷五二,页六)

凡妇,不命适私室,不敢退。妇将有事,大小必请于舅姑。子妇无私货,无私畜,无私器,不敢私假,不敢私与。妇或赐之饮食衣服布帛佩帨囗兰,则受而献诸舅姑,舅姑受之则喜,如新受赐,若反赐之则辞,不得命,如更受赐,藏以待乏。妇若有私亲兄弟将与之,则必复请其故,赐而后与之。

一赐而曰「如新受赐」,曰「如更受赐」,曰「请其故赐」,描摹工妙。「佩帨囗兰」,贴妇人用物亦雅。(卷五二,页八)

适子庶子祇事宗子宗妇,虽贵富,不敢以贵富入宗子之家,虽众车徒舍于外,以寡约入。子弟犹归器衣服裘衾车马,则必献其上,而后敢服用其次也;若非所献,则不敢以入于宗子之门,不敢以贵富加于父兄宗族。若富,则具二牲,献其贤者于宗子,夫妇皆齐而宗敬焉,终事而后敢私祭。

「子弟犹归」,疑有误字,不必强解。(卷五二,页九)

饭:黍、稷、稻、罪、白黍、黄粱,稰、穛。膳:膷、臐、膮、醢、牛炙。醢、牛胾、醢、牛脍、羊炙、羊胾、醢、豕炙、醢、豕胾、芥酱、鱼脍、雉、兔、鹑、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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