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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礼记通论辑本(35)

郑氏曰:「言日以周郊天之月而至,阳气新用事,顺之而用辛日。此说非也。郊天之月而日至,鲁礼也。三王之郊,一用夏正,鲁以无冬至,祭天于圜丘之事,是以建子之月郊天,示有事也。用辛日者,凡为人君当齐戒自新耳。周衰礼废,儒者见周礼尽在鲁,因推鲁礼以言周事」。按:郑谓「日以周郊天之月而至,此说非」者,此董仲舒、刘向之说也,不知其说正是。何则「日以至」即上「长日之至」,同指「冬至之郊」?言郑执周礼「圜丘」之说,以「郊」与「圜丘」异,故以上节为「寅月之郊」,曲解「长」字,谓「迎卯月长日」。而此云「日以至」,并无「长」字,则其为「日至」更无以辨矣,于是不得已以为「子月之冬至」焉。然又意此为「子月」,不仍混于周礼之「子月」乎?于是以为非「子月之圜丘」而「子月之郊」焉。然又意王者从无子月祭圜丘,又子月郊者,于是以为鲁无子月之圜丘,而有子月之郊焉。然又意本文明云「周之始郊日以至」,安得以为鲁事乎?于是驳记文曰:「周衰礼废,儒者见周礼尽在鲁,因推鲁礼以言周事焉!」鸣呼!其作伪亦良拙,而其用心亦良苦矣,则皆误信周礼之过也。诸儒自王子雍而下,亦多知郑解上节为「寅月之郊」之非,及解此节为「鲁郊」之非,然终不知周礼之「圜丘」不足据,故其言多格格不达,又不得郑之隐意,亦不能尽发其纰缪,而使人信也。孟子曰:「我知言」,盖以此哉。董仲舒、刘向解「冬至」不误,而解「辛」字为「阳气辛用事」亦非也。郑非其言冬至,故亦不用其解「辛」字之说,而别以为「人君当齐戒自新」,尤非也。夫凡祭独不当齐戒自新乎?王子雍用董、刘之说,又曰:「始者,对建寅祈壳之郊为始。」张子厚曰:「自冬至之日,以乐降神,为郊之始,而未祀;既降神,乃用辛日,而祀。」陆农师曰:「郊之用,绝句。言郊之用者,辛也。今周之始郊日以至。」已上诸解亦皆迂折且失语气。陈可大曰:「问郊之用辛者何谓?谓周家始郊祀,适遇冬至之辛日,自后用冬至后辛日也。」此解于上下文意贯通,呼应了然,尝谓「解经以后出而胜者」此也。第谓「自后用冬至后辛日」犹欠分明,冬至后三辛皆可用,但必卜之。故春秋书「卜郊」,壳梁传有「上辛」「中辛」「下辛」之说也,下云「卜郊」,亦是也。徐氏集注既用陈解,又谓记文以「用辛」为非礼,记文无非之之意。王者之郊惟冬至为最大,此正郊也。外此则孟春祈壳,亦名郊,此郊之小者,犹之「夏大雩」之类耳。「冬至之郊」以郊特牲此文为正,「孟春之郊」则月令:「孟春,元日祈谷于上帝。」及左传:「孟献子曰:祀郊后稷,以祈农事。是故启蛰而郊。」是也。然此孟献子言「郊」,月令不言「郊」也。王子雍虽分「冬至」「建寅」为二郊,以排郑说然王者实惟一郊而已,其正郊与非正郊,王有所未达耳。(卷四八,页六—八)

卜郊,受命于祖庙,作龟于祢宫,尊祖亲考之义也。卜之日,王立于泽,亲听誓命,受教谏之义也。献命库门之内,戒百官也;大庙之内,戒百姓也。

「卜郊」,卜子月三辛也。陈可大引曲礼「大飨不问卜」之语,谓:「大飨不宜卜。」按:礼言不同,不必执此例彼,况大飨有数义,曲礼未尝专谓:「郊祭之大飨也。」又谓:「卜既用冬至,则有定日。」此油前解「用冬至后辛日」之说,不知春秋卜三辛,非定用冬至后辛日也。春秋卜,安知春秋以前不亦卜,奚必始于鲁乎?又谓:「但云卜郊,则非卜日。」不知春秋云「卜郊」,即「卜日」也。又谓:「下文言『帝牛不吉』,或为卜牲。」不知春秋原分「卜郊」「卜牛」。此文是「卜郊」,下文「帝牛不吉」是「卜牛」也。「百官」「百姓」之分未详。郑氏以「百姓」为「王之亲」,方性夫以为「诸侯」,陈可大以为「族姓之臣」,郝仲舆以为「勋业世家」,皆臆测无定说。(卷四八,页一○)

祭之日,王皮弁以听祭报,示民严上也。丧者不哭,不敢凶服,汜埽反道,乡为田烛,弗命而民听上。祭之日,王被衮以象天,戴冕,璪十有三旒,则天数也。乘素车,贵其质也。旗十有二旒,龙章而设日月,以象天也。天垂象,圣人则之,郊所以明天道也。

记文前后言「郊社之礼」,皆指「王者」,非指「诸侯」甚明。郑氏以其云「被衮」,不合周礼「王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之文;以其云「象天」,不合其所谓「冕衣裳九章,无日月星辰」,故曰:「此鲁礼也。」后儒依阿其说,皇氏曰:「鲁用王礼,故称王。」孔氏曰:「作记者既以鲁礼而云周郊,遂以鲁侯而称王。」俱属不通之论。郑氏又以「素车」为「殷路」,谓:「周公之郊用殷礼。」不知鲁既僭用郊,何为不用本朝礼,而用殷礼乎?孔氏曰:「公羊传云:『周公用白矣,鲁公用骍刚。』周公既用殷之白牡,故知用殷礼也。」夫诗言「白牡骍刚」,不过取其色之红白斑然,以为文章尔。谓祀周公、鲁公分殷、周礼,尤可笑。至若方性夫、周希圣亦皆目记文为前代礼,凡此皆执周礼以误解礼记者也。陈用之曰:「王之祀天,内服大裘外服龙衮,衮所以袭大裘也。」若是,则周礼何以遗言衮?记文何以遗言裘乎?陆农师云:「周礼:『祭天,王乘玉辂,建大常。』郊特牲:『祭天,王乘素车,建大旗。』则祭天有『两旗』『两车』也。『乘玉路,建大常』,即道之车也,驭之以适郊。『乘素车,建大旗』,即事之车也,驭之以赴坛。」尤迂凿可笑。又曰:「司常:『日月为常,交龙为旗。』旗有升降之龙,盖无三辰,而郊特牲云『龙章而设日月』,何也?曰此大旗也,非诸侯之所常建。」若然,则周礼「交龙之旗」反为小旗,非王者所用乎?凡此皆执周礼以牵合礼记者也,皆无是处。(卷四八,页一二—一三)

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此所以配上帝也。郊之祭也,大报本反始也。

孝经云:「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此言:「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又言:「所以配上帝也。」天即上帝,记文之言为是。(卷四八,页一六)

天子大蜡八。伊耆氏始为蜡,蜡也者,索也。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

「大蜡八」,郑氏以为「先啬一,司啬二,农三,邮表畷四,猫虎五,防六,水庸七,昆虫八」,方性夫去「昆虫」而分「猫」「虎」,张子厚去「昆虫」而增「百种」,说者多以张说为是。「伊耆氏」,郑氏以为「古天子号」,陈用之以为「古官名」,孔氏以为「神农」,陈可大以为「尧」。「十二月」,郑氏以为「建亥」,周希圣以为「建丑」,皇氏以为「三代各以十二月为蜡」,皆未详孰是也。(卷四八,页一八)

蜡之祭也,主先啬而祭司啬也,祭百种以报啬也。飨农及邮表畷、禽兽,仁之至,义之尽也。古之君子,使之必报之。迎猫,为其食田鼠也;迎虎,为其食田豕也,迎而祭之也。祭坊与水庸,事(「事」,原作「是」,据今本改。)也。

郑氏以「先啬」为「神农」,以「司啬」为「后稷」。陆农师以「先啬」为「田祖」,「司啬」为「田畯」。谓:「若稷则自于秋报之矣。」陆说似优。「水庸」,郑氏以为「沟」。陆农师谓:「水,绝句。庸,事也,为句。」陆说似未然。(卷四八,页二○)

曰:「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皮弁素服而祭。素服,以送终也。葛带榣杖,丧杀也。蜡之祭,仁之至,义之尽也。黄衣黄冠而祭,息田夫也。野夫黄冠,黄冠,草服也。

徐伯鲁曰:「『土反』四句,祝辞也。方氏:『言其时事如此。』是也。或油『毋』字以为『祈祷之辞』,不知礼有报有祈,本不相通,方报而即祈,非礼也。」愚按:此正是油处,方报之时,亦自可祈。观甫田之诗:「秋,田祭方社,报田祖,而云:祈甘雨,求仓、箱。」盖可证矣。杂记云「大夫弁而祭」,今谓:「王皮弁素服」,已属过,况「葛带榣杖」俨然丧服乎?记文似迂。陈用之谓:「执事者之服。」未见其必然也。「黄衣黄冠而祭」,郑氏谓:「既蜡,腊先祖五祀。」此臆说,又与下「息田夫」一句,又不相贯。「野夫黄冠,草服」,岂王者同于野夫乎?方性夫谓:「助祭者之服。」亦未见其必然也。记文此等处不必强解。(卷四八,页二二—二三)

大罗氏,天子之掌鸟兽者也,诸侯贡属焉。草笠而至,尊野服也。罗氏致鹿与女,而诏客告也。以戒诸侯曰:「好田好女者亡其国。天子树瓜华,不敛藏之种也。」

「大罗氏」一段,似不涉「蜡祭」之事;「天子树瓜华」,又不接「诏告」之事,且文义多未详,不必强解。(卷四九,页一)

八蜡以记四方。四方年不顺成,八蜡不通,以谨民财也。顺成之方,其蜡乃通,以移民也。既蜡而收,民息已。故既蜡,君子不兴功。

「移」,宽纵意,与玉藻「疾趋则欲发而手足毋移」,「移」字同。郑氏以此「移」字为「羡」,以玉藻「移」字为「靡迤」,皆未然。(卷四九,页三)

恒豆之菹,水草之和气也;其醢,陆产之物也。加豆,陆产也;其醢,水物也。笾豆之荐,水土之品也,不敢用常亵味而贵多品,所以交于神明之义也,非食味之道也。

此言天子之「恒豆」「加豆」也。郑氏执周礼醢人之说,与此不同,遂以此属诸侯,谬矣。(卷四九,页四)

鼎俎奇而笾豆偶,阴阳(「阳」,原作「鼎」,据今本改。)之义也。黄目,郁气之上尊也。黄者中也,目者气之清明者也。言酌于中而清明于外也。

「鼎俎奇」二句重出。「黄目」为「上尊」,明堂位云「周以黄目」,盖天子礼也。郑氏执周礼司尊彝,列「黄彝」于六彝之四,遂谓:「周所造于诸侯为上。」其用意用辞可恨如此。(卷四九,页八)

冠义:始冠之,缁布之冠也。大古冠布,齐则缁之。其緌也,孔子曰:「吾未之闻也。」冠而敝之可也。

玉藻「缁布冠缋緌」,则此言「无緌」者,殆真属大古与?士冠礼「乃易服,服元冠」,元冠,帛为之。易其缁布冠为元冠以见君,其居常必仍服缁布冠。敝乃弃之,其此与士冠礼合。(卷四九,页一○—一一)

适子冠于阼,以着代也。醮于客位,加有成也。三加弥尊,喻其志也。冠而字之,敬其名也。

孔氏曰:「若夏、殷醮用酒,每一加则一醮于客位。周则用醴,三加毕,乃一醮于客位。」按:此乃误解士冠礼「若不醴,则醮用酒」之文也。士冠礼本谓国俗不同有此两义,皆可行之,非以醮用酒为夏、殷礼也。诸解皆仍之,非。(卷四九,页一一)

委貌,周道也。章甫,殷道也。毋追,夏后氏之道也。周弁,殷冔,夏收。三王共皮弁素积。

孔氏曰:「委貌一条,谓三加始加之冠。周弁一条,谓第三所加之冠。皮弁一条,谓弟二所加之冠。」按:此因士冠礼:「始冠,为缁布冠;再冠,为皮弁;三冠,为爵弁。」故为此说,诸家皆漫不加察而仍之,今证其解之误有六:白虎通曰:「夏冠饰最大;毋追,言其追大也。商饰微大;章甫者,尚未与极其本相当也。周饰最小;委貌,委曲有貌也。」则三冠之制既别,安得同谓之「缁布冠」乎?一也。前文云「大古冠布」,则二代之冠非布可知也。二也。贾公彦曰:「庶人虽服委貌,而俭者服缁布。」陈用之曰:「论语云:『羔裘元冠不以吊。』左传:『刘定公谓赵孟:吾与子弁冕端委,以治民、临诸侯。』『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门。』国语:『晋侯端委以入武宫。董安于曰:端委以随宰人。』盖端衣委貌,士以为祭服,大夫士以为朝服,私朝服之。天子至士亦以为齐服。故刘定公、晋侯、董安于皆得以服之。范文子以杖击其子,折委笄。士冠礼『缁布冠有缨无笄』,则『委貌』与『缁布』异矣。」观上二说则二冠不同。三也。论语云:「端章甫。」儒行云:「孔子冠章甫之冠。」则非缁布冠可知。四也。以「周弁」为「爵弁」,似可,然其余则非弁也。五也。其所配第一条言「始加」,第二条言「三加」,第三条言「再加」,参错不顺。六也。(卷四九,页一二—一三)

天子之元子,士也,天下无生而贵者也。继世以立诸侯,象贤也。以官爵人,德之杀也。死而谥,今也。古者生无爵,死无谥。

合上「无大夫」节为一节,解此节文者,注疏悉误,宋明诸家亦多未协。今以愚意解之曰:此释有士冠礼,无大夫冠礼之义。谓从来无大夫冠礼,第有昏礼,「有昏礼」,未详,或云:「备再娶。」何也?五十始爵为大夫,冠礼行在二十时,何大夫冠礼之有?微特大夫无冠礼,即诸侯亦无冠礼。盖夏以前,天子诸侯皆传贤,故诸侯不必皆继世。其初亦行士礼,无诸侯冠礼,诸侯之有冠礼,夏之末造也。以正论微特诸侯之世子,即天子之元子亦士也,亦宜行士冠礼。盖必有是德乃能任是位,天下无生而贵者也,而况诸侯乎?而况大夫乎?诚以夏之末造为诸侯者,因其祖父德隆,子孙得以继世而立,谓之象贤。遂有未冠而父没者,所以有诸侯冠礼耳。言诸侯,则天子可知。若大夫则择贤,如故,官爵其人不得世,因其德之杀也,所以无大夫冠礼也。辟如谥典谥及无爵者,此今之失礼也。若古周初则生无爵,死亦无谥。言此以况今世有诸侯冠礼之失,古者,诸侯与大夫皆无冠礼也,以上言冠义,记后冠义盖拾此之余也。此可摘出以为冠义一篇。(卷四九,页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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