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走后,张廷玉又召来傅恒与其他军机处成员,吩咐道“汪由敦身为军机大臣,无视旧制,擅自将留中之奏告诉张廷玉,违反了律例,郊游刑部议处。”
刘统勋是刑部尚书,刚被乾隆从外省调回来委以重任。刘统勋秉公执法,议处的结果是革去汪由敦的大学士衔与尚书衔,降调三级任用。不过,乾隆并不满意刘统勋的这个处理意见,他觉得这处罚得太重了,于是下旨免去汪由敦大学士衔与尚书衔,令其仍留在在尚书任上赎罪。
乾隆对于张廷玉的警告和对汪由敦的处理使得张廷玉大伤颜面。他明白乾隆对自己已是越来越不满了。经历此次以后,张廷玉变得越来越小心,他怕再让乾隆抓着把柄而将自己给整下去,到那时只恐怕自己想配享太庙的愿望将会破灭。
就在张廷玉为配享太庙将乾隆折腾得焦头烂额之时,西藏又传来噩耗:傅清与拉布敦为国捐躯。当乾隆听到这个消息时,涕泪长流,他在心中为他的两位爱卿而哭,为他的两位得力大臣而哭,后悔不该将拉布敦派往西藏。但现在哭和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回答只能是于事无补。
原来,自从乾隆准予拉布敦和傅清可便宜行事后,二人便一直寻找机会。那时藏王珠尔默特那木扎勒反意已非常明显,已计划着要将驻藏的一百名官兵和驻藏大臣衙门官员悉数处决。傅清和拉布敦一想:与其让珠尔默特那木扎勒杀死,不如先下手为强将珠尔默特那木扎勒杀死,自己虽也难逃一死,但对于国家社稷平定叛乱有功。
二人打定主意,于是召正在后藏办事的珠尔默特那木扎勒前来听谕旨。珠尔默特那木扎勒因为胜券现已在自己手中把握,所以对拉布敦、傅清二位驻藏大臣未免心存大意。于是乎只带了罗布藏扎什及十多个随从前来驻藏大臣衙门听旨。拉布敦当先站着,傅清于一边站着,身上挎着战刀。对于珠尔默特那木扎勒来说这是很一般的,再加之他对傅清心存轻视,所以并未对傅清加以防备。
“珠尔默特那木扎勒听旨。”拉布敦一声断喝,面色沉毅。
珠尔默特那木扎勒及其随从一听,马上下跪叩首恭恭敬敬地准备听旨。傅清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刀抽出,当机立断地砍向了珠尔默特那木扎勒。珠尔默特那木扎勒当时心里正盘算着自己将来的辉煌日子,却不想辉煌的前程一下没有了,因为他已经让傅清给剁下首级。
珠尔默特那木扎勒的随从一个个也是身首异地。唯有罗布藏扎什机灵,逃了出去。
罗布藏扎什跑了,傅清和拉布敦心里沉甸甸的,但却仍然相视笑了笑,相互为对方鼓气:等会儿多杀几个逆贼也算对得起自己和皇上。然后两人将衙门里所有的人包括文臣、武将以及商民悉数招集起来,发给他们枪械,总共得有两百人,令他们加强警备,准备为朝廷捐躯。
傅清见衙门内人员势单力薄,于是又派人到班第达处求救。班第达那儿根本没有人,于是又向七世达赖求救,等到达赖知道消息领僧众前来驻藏大臣衙门时,衙门早已被罗布藏扎什领人给团团围住了,僧众根本进不去。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清在楼上奋力拼搏力尽自刎而死,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拉布敦力杀二十多人后为乱军所杀,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驻藏大臣衙门被叛乱分子烧毁,库银被罗布藏扎什抢走。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回去后达赖很快做出善后反应,令班第达代理藏王,晓谕各地藏民不得杀汉人,而且还派人追捕罗布藏扎什等叛乱分子。罗布藏扎什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很快为达赖所捉,西藏叛乱平定。乾隆得到消息时,叛乱已被平息,他忍痛立刻做了部署:令策楞岳钟麒率兵入藏,总兵董芳统兵接应;宣布兴师入藏。对傅清、拉布敦等其他捐躯兵弁,加恩优恤。
真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西藏叛乱刚刚平定,新疆又有加急奏报,准噶尔可能又要进军。乾隆召来傅恒、汪由敦及其他大臣相商,决定命边疆大吏加紧盯梢,密切注视,同时做好迎战的准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洪泽湖又决堤了,乾隆命江南河道总督高斌前往,整修河堤,以保证洪泽湖一带民众的生命安全。
乾隆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是够累的了。但是祸事还是一桩接着一桩,不顺心的事情太多了。十四年的春节一过,长子永璜又在忧郁中死去了。乾隆命将永璜好好安葬,原定辍朝三日,后改为辍朝五日,也算是乾隆对永璜的一种补偿和安慰吧!
正当乾隆从丧失皇子的悲痛中摆脱出来时,张廷玉又急急地向乾隆上书请求告退。乾隆一听这个就来气,为什么呢?因为张廷玉是永璜的老师,永璜还没过初祭,就奏请南还?这未免太无师生之情义了。乾隆将张廷玉找来,将其狠狠数落了一番,他将张廷玉说成狼心狗肺的无情无义的东西,弄得张廷玉很是难堪,简直是无地自容,好在他老脸还比较厚,对于乾隆的这一番数落也只是当时气了气而已,过后就烟消云散了,他还是准备南还。
乾隆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对张廷玉不满,他决定好好戏弄一下张廷玉,但总得找到借口才行。天遂人愿,此时恰好蒙古额驸超勇亲王策凌病故。策凌能征惯战,为大清开疆辟土,守护边疆立过汗马功劳,而且他死之前又留下遗嘱:死了之后希望皇上能允其附葬公主园寝。
当策凌死后,其遗言又传到乾隆耳朵里,他便觉得让张廷玉下不了台的机会来了。他当机立断地让侍卫德山和策凌子成兖扎布护送其遗体进京,到得京城后,又赏银万两办理丧事照亲王典礼进行。事完以后,又下令让策凌配享太庙。
蒙古亲王以前从来不配享太庙,而这次皇上却破天荒地让策凌配享太庙,立即引来了群臣的议论,他们猜不透皇上为何如此慷慨地让策凌配享太庙,他们也猜不透皇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唯有傅恒知道,因为他曾经参议过这件事,皇上曾问过他,所以他知道皇上此举无非是想戏弄一下张廷玉。同时他也明白,张廷玉可能要遇到麻烦了。
果真,乾隆等策凌丧事办完后,就亲自拟写了一份上谕:
“策凌逝去,朕念其替国家开疆辟土,防卫边陲,有功于社稷,又对朝廷忠心耿耿,是以开蒙古亲王配享太庙之先河,特允其配享太庙。先帝曾留下遗言,让鄂尔泰配享太庙,鄂尔泰平定苗疆,经略边陲,功劳不小,是以朕也让其配享太庙。而先帝留下遗诏让张廷玉配享太庙,朕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张廷玉长期供事宫中,未见其有惊俗骇世之武功,又无令人叫绝之文治,只是会缮写谕旨,很得先帝欣赏而已,但在朕的眼中,张廷玉不过是刀笔小吏而已。他又无其他功绩,于经国赞襄毫无建树,因而朕以为张廷玉配享太庙实在过分。历朝历代能配享太庙者,无惊人之武功,便有惊人之文治。明朝的刘基,原是天子的佐臣,有帷幄之功,但当其配享太庙时尚不免有微议。如今张廷玉扪心自问,他自己较刘基如何!朕不忍分说,现谨将本朝配享太庙之大臣要吏之名字给予张廷玉,让张廷玉自行斟酌,看其能否与配享诸臣比肩并列,至于其应配享,还是不应配享,自行具折回奏。”
这一道上谕,将张廷玉配享太庙的问题闹得满城风雨。鄂党官员纷纷耻笑张廷玉偷鸡不成蚀把米,耻笑张廷玉弄巧成拙。尤其是史贻直,简直高兴疯了。他想起自己与张廷玉同年进宫,但他却比自己运气好,因会缮写谕旨而为皇上所赏识,最后做了军机大臣兼大学士,而自己却并没那个官运,好不容易等到新皇帝继位,自己也仅仅是个大学士而已,并未能入值中枢。所以他对张廷玉既嫉妒又不满,他就巴望着张廷玉倒霉,张廷玉倒霉他就高兴。
“中藻,来,为张廷玉的倒霉咱们干了这一杯酒。”史贻直神采飞扬地对前来他家报信的内阁学士胡中藻道。
胡中藻是鄂尔泰的得意门生,很是目空一切。这人相当重门户党争之见。对张廷玉怀有刻骨铭心之仇恨,所以他也如史贻直一样,看到张廷玉倒霉他就高兴,他欣然拿起酒盅,一饮而尽。
而张廷玉家里却是死气沉沉,张廷玉阴着个老脸,仿佛是谁欠他八百石粮不还似的。侧首有汪由敦和其子张若澄相陪。
“老师,你看此事怎么办?”汪由敦语气中透出关切和无奈。
“师茗,皇上这分明是逼我写不能配享的理由,以便皇上以此为借口将先皇留下来的遗旨给改掉。”张廷玉说着嘘叹了一口气,“我张廷玉入朝几十年,虽说不上为大清立过汗马功劳,但业绩也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可悲皇上如此绝情,将我说得一无是处,只是个刀笔小吏而已,这实在是令我太伤心了。”
“老师,事已至此,还是考虑一条退路吧!”汪由敦看着张廷玉流泪,自己也禁不住一阵悲伤,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打颤。
张廷玉幽幽长叹一声道:
“你们两个出去吧,我要写请罪折。”
张廷玉掩上房门凝思细想,最后淌着老泪,迷着双眼,颤颤地提起毛笔写道:
“臣老迈神错,不自度量,于太庙配享大典,妄行陈奏,皇上详加训斥,如梦初醒,惶惧难安。复蒙示配享诸臣名单,臣捧诵再三,惭惊无地,念臣既无开疆汗马之力,又无经国赞襄之益,年衰识瞀,愆咎自滋,伏乞罢臣配享,并治臣罪。”
乾隆接到张廷玉的奏疏,心中只是默默冷笑:张廷玉你想跟我斗,只能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朕要想玩弄玩弄你,那还不是小事一桩。哼!其实朕也并不想戏弄你,只是你自己太不知趣而已,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乾隆当即将张廷玉的请罪折谕示群臣。
“张廷玉终有自知之明,知自己无力配享太庙,又自知昏庸无能,是以请朕改掉先皇时留下的配享太庙的遗旨。朕想着张廷玉一片心意,朕虽谨遵先帝遗旨,但此情况,朕只得改掉先帝遗旨,罢免张廷玉身后配享。”
乾隆一席话说完,脸上略略露出得意的微笑,他觉得他在和张廷玉的较量中自己轻松地就击败了他,而且他还有一个强烈的感觉,自己正玩弄张廷玉这个三朝老臣于股掌之中。“张廷玉虽罢享太庙,但朕念其年老体衰,仍准其以大学士衔致仕回家,就在今春。”
“谢皇上!”张廷玉知道皇上今日会宣布对自己的处理,所以他今天特意赶了过来,等到乾隆宣布完毕,他就立即跪下来谢恩。这真是,让皇上踢了还得谢恩,哎!谁让他自己是臣子而不是天子呢!
史贻直在一旁是喜形于色,让乾隆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恨史贻直不识时务,恨史贻直到现在仍持门户之见。但他不便发作,不过他在心里盘算,他总会找着时间将史贻直也给好好整治整治,让他明白自己的威望是不可争辩的,是不容置疑的。
张廷玉灰溜溜地下了殿堂,回到家中。刚才他已经在殿上拜谒皇上了。乾隆似乎还有一点情义,赏给他一些玉如意、诗片之类的东西,同时还是一如前言,派侍卫护送张廷玉回家,张廷玉回到自己家里,略略收拾了收拾,便启程南行,在走出京城前,又流着眼泪对着紫禁城拜了两拜。他哪里料到,这两拜竟成了他与大清王朝的诀别。
过了没多久,张廷玉死去的消息被报到乾隆桌上。乾隆又想起张廷玉的好处来,于是又决定让张廷玉配享太庙。这样,张廷玉直到死后,才为自己挽回了一点面子。
乾隆处理完张廷玉这件事儿后,漪秀生孩子了。这是乾隆早就盼望着的事儿,因为他明白福康安是自己的龙种。
福康安小鼻子小眼睛,机灵透顶,一看就像乾隆小时候。但傅恒却觉得非常像自己,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福康安是皇上的龙种。
“傅恒,听说你又添了一个小子。”乾隆笑呵呵地问。
“托皇上洪福!奴才是又添了一个小子。”傅恒想不到皇上会关心自己这个问题,所以赶紧笑着答道。
“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皇上,奴才内人给想了一个福康安,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福康安?这不正是自己给起的命字吗?其实乾隆早应该猜到,只是他想证实一下而已,所以他才故意有此一问。
“好名字!好名字!冲着这个名字,朕也要赏他一个红顶子,望他真如他的名字一样,一生健康平安。”
“奴才代犬子谢皇上!”傅恒对于乾隆的赏赐,有些受宠若惊。
“不用啦!朕希望他如你一样成为国家济世之才。”
其实乾隆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说不出子丑寅卯来,反正就是心里不舒服。福康安是龙种,自己却不敢承认。福康安本应由自己好好调教,但自己却不能。福康安将来本应是天子,至少是亲王,而自己将来却只能封他为公。所有这些遗憾萦绕着乾隆,但他自己却毫无办法,哎,谁让他自己造出这个孽来呢?
“秀,皇上今天居然非同一般地赏我们的小康安一个红顶子。”
漪秀明白了,皇上早就亲自向她说过要赏福康安红顶子,现在不过是兑现诺言而已。但她不能明说,她只是说道:
“春和,皇上对你真好。要不是对你好,他怎么会赏我们的小康安红顶子呢?”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皇上对我们富察氏这么好,我真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啊!”傅恒自己居然长叹起来。他又想起了死去已经两三年的姐姐,他感谢他的姐姐,要不然他们家族不会到现在这种显赫的地位的。他又为他姐姐伤心,因为她毕竟走得太早了。
乾隆在宫中也为福康安的出世而高兴,他兴奋地来到储秀宫。“皇贵妃,朕今天封你为皇后,你愿意吗?”
富察皇后死后,乾隆封那拉氏为皇贵妃,暂行皇后事,摄六宫事务,一两年了乾隆天天处于丧失皇后的忧伤之中,顾不上给那拉氏加封,所以此事一直拖到现在。今天皇上终于说出这句话来了。
那拉氏由于早就希望得到这句话,所以对这件事相当敏感。乾隆还没有说完,她已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了:
“奴才谢皇上封赏。”
“哈!哈!”乾隆大笑起来,“今天难得我有这么高兴,所以想着来给你封皇后以便了却你心中的夙愿。”
“谢皇上厚恩。”那拉氏脸都笑开了花,这一天终于等来了。这可是她苦等多少年才等来的!
那拉氏想皇上可能没有用午膳,于是笑笑问:
“皇上,用过午膳了吗?如果没有用,与奴才一起用吧!”
“好,不光在这里用膳,晚上朕还要跟皇后借宿呢!”
那天晚上,乾隆果然在储秀宫住了一夜。
由于疲劳,第二天早上来到乾清宫时未免迟了些,傅恒等一班朝臣早等得急了。等乾隆坐正御座,朝臣拜谒完毕,傅恒就急急步出列来。
“启禀皇上,黄河决堤已水淹几十个州县,数万难民逃亡。”
乾隆最是标榜爱民,他一听傅恒说几万难民逃亡,心中便来气。他觉得这是地方官吏治河不严、修堤不力所致。
“傅恒,哪一段决堤了?”乾隆厉声问,显然是非常恼怒。
“回皇上,是江南铜山。”
江南铜山,这不是江南河道总督高斌和副总督张师载的事儿吗?堤岸这么轻松就给冲塌了,这其中一定有隐情。肯定是高斌、张师载二人贪污河工钱,偷工减料,未能将堤岸修好所致。
“几万黎民无家可归,朕伤心极了。高斌、张师载受朕厚恩,本当竭力靖治黄河,保证黎民安全,却不尽心尽职以致于有今日之惨祸!策楞、刘统勋你二人即刻前往铜山安抚灾民,同时追查此事根由,一个月后向朕禀报!”
刘统勋和策楞到得铜山,一边赈济灾民,一边调查此案。调查结果令他们吃惊。铜山河堤根本没有修成,及至河讯来时,堤坝才修到一半,这怎么能不发生水灾。更令他们不解的是,即便修成的那一半河堤也是经水一冲马上就塌了,一看便知是偷工减料太过严重所致。刘统勋、策楞二人不敢怠慢,立即将此消息上达乾隆。
乾隆将折子啪的一下扔在了御桌上。“汪由敦!”
“臣在!”汪由敦虽现已降为侍郎,但仍入值军机,乾隆对他还是加以重用。
“立即替朕拟一谕旨,将李焞、张宾绑赴河坝工地斩首,将高斌、张师载一同押赴刑场。等到他们二人看完李焞、张宾二人行刑后,再行宣旨开释。”
“是,皇上。”
傅恒看着汪由敦拟谕旨去了,这才对乾隆道:
“皇上为何将他二人也一同绑赴刑场?”
“傅恒,你有所不知,这高斌与张师载虽均能治河,但二人年岁均已大了,他们倚老卖老,很多事情不愿身体力行,因而常被下属蒙蔽。如若此次不对二人加以警告,只恐二人以后会更不像话。朕此次让他们二人到刑场一试也是取此意之故。”
“皇上还是体谅一下两位老臣吧!”
“傅恒,心慈手软成何大事。以前张廷玉罪不可恕,是你规劝朕顾及老臣情面。这次朕要惩处惩处高斌与张师载,你又来劝朕顾及老臣情面。可是你要清楚,不是朕不给他们二位老臣情面,实在是他们二位罪当如此。傅恒,朕意已定,你不要再说了。”
“是,皇上。”傅恒一见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认了。他本来还想劝皇上看在故去的慧贤皇贵妃面上饶过高斌这一次的,但他怕皇上心烦,也只好作罢。
处斩李焯、张宾的谕旨下达后,乾隆又收到了边疆重臣奏报,准噶尔汗达瓦齐准备大举入侵。
康熙曾与准噶尔汗噶尔丹作过几次战。虽然准噶尔人作战勇猛,又有英明的噶尔丹指挥,但噶尔丹终究是噶尔丹,康熙大帝毕竟是康熙大帝。噶尔丹虽也英明,但较康熙大帝来说显然是差了一大截。几次较量均以噶尔丹败北而告终,噶尔丹最后在贫困交加中死去,而准噶尔内部也发生了分裂,准噶尔被迫与清廷和好,清政府也就收兵。到得雍正之时,清廷与准噶尔战端重开,最后于雍正十一年准噶尔又被迫议和,清廷再一次成为胜利者,准噶尔每年给清廷一定钱粮和赋税。
如今乾隆收到的这份奏报,讲的是准噶尔内部汗王汗达瓦齐与宠臣阿睦尔撒纳之间为汗位展开的争夺战,阿睦尔撒纳战不过达瓦齐,于是便内附清廷。但达瓦齐对阿睦尔撒纳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所以准备领兵入侵伊犁将阿睦尔撒纳击杀之。
乾隆收到这个折子,立即召来群臣。“各位爱卿,准噶尔达瓦齐准备大举入侵,为的是诛灭叛将阿睦尔撒纳。朕想着我大清堂堂天朝大国,怎忍如此逆贼随便进入。是以召各位爱卿共同商量商量,是不是应该对达瓦齐用兵。”
堂上一片反对声,尤以一个中年大臣反对尤甚:
“皇上,臣以为对准噶尔用兵当谨慎为要。我朝于新疆既无兵,又无粮,而且准噶尔达瓦齐对我天朝也是不赖。如若皇上欲用兵达瓦齐,非但劳我兵弁,而且亦费我粮草,使达瓦齐对我朝怨恨在心,臣以为不妨将阿睦尔撒纳交给达瓦齐。”说话这人叫于放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二年状元,授翰林院修撰,现任内阁大学士兼兵部侍郎。
“于放中,我堂堂天朝大国岂惧区区准噶尔。皇祖在世时,亲征准噶尔降服噶尔丹,成就千秋大业。如今准噶尔内部纷乱,达瓦齐大失人心,正是我朝平定边陲的大好时机。准噶尔黎民不断内附,使得朕疲于安置。如若此次能一举平定准噶尔,非但能继承皇祖遗志,而且一劳永逸,各位爱卿为何以为不可?”
傅恒明白乾隆非常希望出兵准噶尔,所以开口道:
“皇上,奴才以为准噶尔虽为偏远,但其向有反叛之意,此次不如利用阿睦尔撒纳歼灭达瓦齐。这样一来,非但准噶尔全部将内附朝廷,而且新疆伊犁一带也可得安宁。虽然我朝前线无兵,又无粮草,但我朝兵弁同仇敌忾,奋勇向前,奴才以为不足月余就能平定准噶尔,如此则兵弁无需多带粮草,等得平定后,又可就地取食以济军粮。而且,正如皇上所言,此次用兵可以一劳永逸。”
乾隆面有喜色地说道:
“傅恒所言极是,就依你所奏,出兵准噶尔。由刘统勋筹集一些粮饷,阿睦尔撒纳为先锋出征达瓦齐。”
“奴才以为准噶尔地域辽阔,皇上当派两支队伍同时前进。”傅恒奏道。
“朕也以为是,但将领何以筹派?”
“奴才以为可命班第为定北将军,阿睦尔撒纳为定北副将军,亲王固伦额驸色布腾巴布珠尔、亲王额琳沁、郡王讷默库、班珠尔、郡王青滚扎布、尚书达尔党阿、将军阿兰泰、内大臣玛木特、护军统领马勒登等为参赞大臣。俱由北路进兵。”
乾隆接过话茬道:
“北路依你所奏。朕看西路就以永常为定西将军,萨喇尔为定西副将军,亲王额琳沁为尔齐、车凌,郡王车凌与巴付、贝勒车凌孟克、色布腾,贝子扎拉丰阿、总督鄂容安为参赞大臣,俱由西路进兵。近日达瓦齐虽有志入境,但兵马困乏,正是用兵之大好时机,可派班第、永常即刻出兵,以扬天朝神威。”
在乾隆部署进军准噶尔的同时,铜山堤坝高斌、张师载二人正看着李焯、张宾遭受杀头之祸。高斌见那一道血柱骤然升起,想着自己待会儿也会这样,早吓得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发觉自己已被松了绑,策楞正站在眼前宣读开释恩诏。高斌,张师载二人感激不已,当即遥望北方叩了三个头,才颤颤巍巍地相互搀扶离开堤坝。
乾隆得刘统勋回报,心内不由一阵冷笑。他笑自己制伏高斌这一招高明、笑自己驾驭群臣之得心应手。但是进兵准噶尔却让他提心吊胆,从出兵起他就在盼着前方送来捷音。而就在心神不宁之时,偏有胡中藻逆诗一案来搅扰他。他决定借此机会打击打击史贻直与鄂党人物。
胡中藻本是内阁学士,又是鄂尔泰门生,他非但与史贻直交好,而且亦与鄂尔泰之侄鄂昌交好,鄂昌是甘肃巡抚,也是边疆重臣。乾隆为什么要借机打击史贻直和鄂昌呢?是因为在胡中藻诗钞中有“谗舌恨张箕”、“青蝇投吴肯容辞”句,乾隆认为这是胡中藻在指责他大权旁落,为张廷玉所左右,他最是受不了这类话。所以他当即命人将胡中藻下刑部议处,后又根据胡中藻交待,鄂昌曾见过这诗但并未揭发,于是乾隆又下令逮捕鄂昌,而鄂昌被捕又供出他与史贻直关系非同一般,曾替史贻直子史奕昂谋过布政使职。乾隆早就想整治史贻直,于是借此机会大耍淫威,将胡中藻斩决,令鄂昌自尽,革去史奕昂布政使职,令史贻直以大学士衔致仕回家。
乾隆处理了胡中藻案,赶走了史贻直,这样先朝老臣基本上已全被赶出了京城,这对于乾隆不能不说是一大幸事,因为新臣善于控制和驾驭,这也是他要史贻直致仕回家的原因之一。
处理了胡中藻案,前方的捷报传来,两路军队进攻顺利,达瓦齐兵败如山倒。没过多久,又传来一个好消息——达瓦齐已经被活捉。乾隆非常高兴,命令将达瓦齐押解回京,与此同时准备对归来的将士进行犒赏,以便纪念这伟大的功绩。
班第、永常相继回到了京城,作为军机首揆的傅恒,因为参与这件事,也受到了乾隆的赏识。在庆功宴上,乾隆因为心情高兴,就多喝了几杯,他为自己能够独排众议用兵准噶尔以至于取得今日的胜利而高兴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