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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半路投毒 终究被识破

大行皇帝的梓官要经过自家的门路,当然免不了出来看个热闹。沿途各州县地方官员全都穿上了孝服,跪在自己管辖的县城门外,迎接大行皇帝梓官的到来。百姓看到地方官哭得如此伤心,有些人就随之掉下了几滴眼泪。这次护送梓官是肃顺主动请缨,那日,他早已与载垣、端华商量妥当,怡亲王载垣表示,在护送梓官的途中,一定要将西太后刺杀,郑亲王端华也提供了一个可靠的杀手。

肃顺心想:“若刺杀西太后成功,恭亲王不予追究,自己正好落个人情;若行刺失败,杀手被荣禄擒拿,即使杀手供出主子,也是载垣与端华兜着,自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即使他们二位反咬一口,无凭无据,西太后又能对我肃顺怎么样?”老奸巨猾的肃顺自认为这出“戏”安排得很巧妙,他一路护送梓官走大道,迟几天到京城对他很有利。离开热河之时,他已在另一队人马中安插了自己的心腹侍卫,万一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心腹侍卫会立刻报告于他,再根据局势定夺。实在无路可走时,肃顺便作逃跑的打算。这条大道通向蒙古国,他是蒙古人,完全可以先跑到蒙古国去,以后再设法去俄国。早年,俄国与其他帝国派使臣与大清谈判时,肃顺曾参加过谈判。有一次,俄国使臣提出大清必须割地、赔款,以表示对俄国的歉意。“鬼子六”恭亲王奕拂袖而去,无人顾及俄国使臣,还是肃顺做了个人情,请俄国使臣吃了饭。

这次如果落难到俄国,不怕那位使臣不收留他。到时候,料大清也不敢去向俄国要人。一番周密的计划后,肃顺便主动要求护送梓官回京。肃顺打的如意算盘是,不管行刺西太后的结果如何,他肃顺都有保身的“避风港”。

到了一处宅院。荣禄带领的两千精兵,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把个小院围个水泄不通,别说是刺客,就是个小虫子也很难飞过去。载垣与端华及其他大臣未经允许不得入“内廷”见皇上及皇太后。看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载垣与端华是不敢动手的。“小安子。”“奴才在,主子有何吩咐?”小安子应声来到西太后的面前。他真不愧是一条忠实的“狗”,随唤随到。“小安子,离开热河也有五六天了吧?”“主子记性真好,今天正好是第六天。”小安子媚态十足。西太后若有所思地说:“我在想,像这样蜗牛般地爬行可不行,虽说荣侍卫尽心尽力,但精兵架不住如此空耗,再熬几天,他们的体力恐怕会支持不住的。”

“主子所言极是。奴才也这么想过,精兵难抵疲惫,这样就把他们拖垮了。虽说荣侍卫手下不乏高手,可听说郑亲王和怡亲王手下也招揽了几名高手,有一个还是少林俗家弟子,他的软功极高,飞檐走壁如履平川;他还擅长九节棍,他的九节棍,侍卫队中无人可挡,不得不防。”听了小安子的一席话,西太后又禁不住不寒而栗,她自言自语道:“这该如何是好呀?”

每逢西太后到了非常时刻,特殊太监小安子总能绞尽脑汁献上一计,此时,又是他表忠心的时候了。连西太后也弄不明白,这个小安子究竟是她的奴才,还是她的谋师。反正,在西太后的心目中,安德海能给她带来安全的感觉,或者说,小安子总是帮助她渡过险风恶浪,避免她在“茫茫大海”中触礁身亡。小安子低头不语,沉思了一会儿,计上心来:“主子,奴才认为此时危险性尚不大,荣侍卫的精兵正精神抖擞,誓死保卫皇上与太后。但是,如果再拖几天,可就不敢说了。听内务府总管说,承德带来的干粮、蔬菜等物资,是按正常行程天数准备的,最多还能吃四天。四五天后,物资渐尽,虽然沿途州县也不断供应物资,但这几年地方‘吃紧’,连年歉收,百姓穷困不堪,总不及宫中物质丰富。”

“为了保障皇上及太后的供应,荣侍卫的兵勇从昨日起已减少了饮食,每个侍卫每天只发五个馍头,一包咸菜。他们吃不饱,白天精力不足,夜里直打瞌睡,奴才正担心着这事儿呢。”

西太后还是第一次听说,由于两天道路泥泞,前进缓慢,物资供应已出现了短缺。她心中也明白,吃不饱肚子一定会影响士兵们的情绪,有的人甚至会产生抵触心理,这可不是小问题。于是,西太后说:

“从今日起,凡是地方上有的物资,一律从地方上取,以后可减免他们的税收。”

于是,两宫太后一合计,她们决定暂停使用从热河带来的物质,所有的人一律食用地方上供应的粮食、瓜果。

端华与载垣一听这消息,喜出望外。端华说:“真乃天助我也,不是我等要灭那妇人,而是天意欲绝她。”载垣倒是有点儿担心,说:“恐怕投毒不妥。一则肃中堂未曾说起过这件事,恐怕他不允;二来万一事情败露,追究原因,你我的人头可就要搬家的。”

端华诡秘地一笑:“怡亲王这么聪明的人,这会儿怎么反倒糊涂起来了。食物中投毒的危险性固然很大,但此时荣禄那小子把后宫看守得严严的,你我手下的高手难以接近,眼看路就要修好了,加快行程到了京城,想动手也来不及了。此时不干,更待何时?”

被郑亲王端华一鼓动,怡亲王载垣的心也动了。他们又密谋了一会儿,便开始分头行动了。御膳房里有个厨子,擅长做五味茄子。即将茄子去皮后,放在蒸笼里小火慢蒸,这蒸锅里用老母鸡汤做底汤,经过蒸笼的茄子渗透了鸡汁味儿,然后再把茄子捣碎,拌上各种作料。西太后特别爱吃这道菜。

小时候,家境贫寒,兰儿的娘便把茄子放在热水上蒸,蒸过以后再用大蒜、大葱、盐及醋拌一下,兰儿永远忘不了额娘做的那道菜。如今御膳房里的厨子做的五味茄子比娘做的还好吃。所以,每逢新鲜茄子上市后,这位厨子总拿出“看家本事”,做几次蒸茄子,以博得西太后的夸奖。

恰巧,姓王的厨子是端华介绍进来的。于是,端华此时想起了他。当天上午,端华便派人叫来了王厨子。让他在菜里投毒,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王厨子才被迫答应。

虽然端华答应了他事成以后,帮助他逃走,但他没抱那种希望,他觉得端华可能会杀人灭口。王厨子心里一阵阵凄凉,一个小小的厨子竟成了皇族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这一天,西太后的胃口特别好,她在房里闷了两天,心里还真有点儿急了,便邀请胞妹七福晋一起用午膳。自从怀孕以来,七福晋就厌食,她什么都不想吃,她只想喝口她额娘熬的小米粥。无奈宫中有规定,所有的人一律不允许点食谱,她只好作罢。

平日里,七福晋每餐只能用十道菜肴,今天到了姐姐西太后这里,一见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个个都油腻腻的,她忍不住反胃,“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宫女们连忙打扫污物,西太后生怕胞妹有什么不舒服,便大叫了一声:“小安子。”

“奴才在。”

“快去请太医,给七福晋诊脉。”

“不,不用,我是见了油腻的便反胃,不需要诊脉。”

小安子见两姐妹意见并不一致,他不知道该听谁的。西太后也没发话让他跪安,他只好傻呆呆地站在那儿。西太后只惦着妹妹的身体,便忘了身后还站着个小安子。小安子静静地站在主子的身后,眼巴巴地看着主子用膳。他一句话也没有。

“咦,五味茄子,可好吃了。妹妹,你还记得小时候吃过的茄子吗?”

西太后边说边夹了些茄子放在七福晋的面前,然后自己也夹了一些,正准备开口去吃。小安子猛地意识到什么,他大叫:“主子,不能吃!”

西太后正想品尝自己最偏爱的五味茄子,被小安子大声一吼给吓着了,显然,她很不高兴。

“小安子,跪安吧。”

“嗻。”

小安子一边后退,一边用恳求的目光望着主子西太后,他的眼里还噙着泪花,西太后一看有些心软了,她的语调变得柔和起来:“这茄子为什么不能吃?”

小安子看西太后已无责备之意,便壮了壮胆子,开口道:“主子恕罪,小安子才敢讲。”

西太后最讨厌小安子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她不耐烦地说:“大胆地讲,狗奴才!”

其实西太后“狗奴才”的骂声中,包含了只有小安子才能听得出来的宠爱之意。

小安子说:“奴才觉得这盘茄子有问题。主子您想想看:这沿途不比宫里,一年四季能吃上新鲜蔬菜。老百姓是有什么菜就吃什么菜,茄子原是春末夏初的蔬菜,现在是秋末冬初,茄子不是新鲜蔬菜,想必是特意想法子搞来的茄子。这里面好像有问题,地方上供给的物资应该是新鲜的,这个季节萝卜、白菜不算稀罕,为什么偏偏供应罕见的茄子呢?”

西太后连连点头,她说:“说下去,小安子,你究竟看出了什么问题?”

小安子眼珠子一骨碌,咽口唾沫说:“奴才猜想,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知道主子爱吃这道茄子菜。”小安子竭力劝阻西太后不能食用茄子,可关键性的情节,他不敢说。他想起来了,他曾无意中透露过西太后爱吃茄子,这一层,他千万不能说,不然的话,主子一定惩罚他。西太后见小安子说得十分有理,不由得放下了筷子,令宫女萍儿把自己最喜爱的波斯猫抱过来。这只波斯猫是一位外国使臣赠送的纯种优良小猫,它的嗅觉特别灵敏,嗅到好吃的东西,便咪咪地叫,以表示“此物甚香”;嗅到味道不佳的食物,它便直嗥叫,以示不可吃。不一会儿,西太后的宠物——波斯猫便抱来了。西太后令小安子夹一小块茄子让小猫嗅一嗅,那茄子刚放在小猫的面前,小猫扭头便跑,跑到一个墙角上,大叫大嚎。

“给它吃一块,给它吃下去!”西太后指着地上的茄子,大叫大吼。

小安子将波斯猫抱回来,夹了一小块茄子,小猫硬是把头挺得高高的,根本就不打算吃茄子。小安子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便死死地按住小猫,硬掰开小猫紧闭的嘴,把那块茄子塞了进去。小猫吞下茄子,不一会儿,四只腿儿一蹬一蹬,很快咽气了。在场的人无不惊骇万分,居然有这等事,反了!望着地上的死猫,西太后先是暴跳如雷,继而号啕大哭:“先帝呀,你去得太早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今日居然有人来害我们,臣妾随你去也。”哭着,她便往墙上撞,周围太监、宫女十几人,能让主子撞墙吗?大家七手八脚拉住了西太后。西太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悲痛。此时,她真有些害怕了,若不是忠心耿耿的小安子及时制止自己吃那道茄子菜,恐怕此时躺在墙角死亡的不是波斯猫,而是她自己。西太后又恼又怕,她怒不可遏。小安子见主子如此悲哀与愤怒,便抓住这个大好时机,阿谀奉承,以示孝心:“主子,奴才这便去查一查,一定将投毒者挖出来,并将他碎尸万段。”

西太后一挥手,示意宫女与其他太监一律回避,屋里只剩下西太后、七福晋和小安子三个人。七福晋是西太后的亲妹妹,小安子是心腹太监,所以,西太后不必顾虑什么。

“小安子,督察投毒一案,重在人证。这事情出不了御膳房,你务必亲查,尤其是要弄清楚这盘五味茄子是谁做的、谁端来的,茄子是谁买的、从何处购的等等。一旦抓住他们,要留活口,逼他们供出幕后指使者。若他们不说,可用严刑。”

“嗻!”

七福晋此时也有些后怕,差一点儿,她、姐姐西太后以及腹中的胎儿,三条人命就没了。她嫁给醇郡王奕譞,一直不曾有过危机感。奕譞是王爷,他为人比较圆滑,不像其他人那样锋芒毕露。

小安子带着西太后的懿旨,怒气冲冲地找到了内务府总管。总管一听居然出现投毒事件,脸色一下子变作惨白。他明白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一向骄纵的西太后决不会善罢罢休的,弄不好,他内务府总管的人头都要落地。他岂敢怠慢,带了几个人,一路冲进了御膳房。

却说王厨子做好了菜,真怕听到一声声“传膳”的口令。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定死无疑。再说,害死太后,他的良心也过不去,所以,当所有的碗盘都端走,其他几位厨子纷纷离去后,王厨子并没有走。

他根本就不打算走。走?往哪儿走?走到哪里,他都会被捉住,然后是碎尸万段。他知道只有两种情况,他有可能侥幸躲过这一劫。一种情况是:西太后根本就没有动那盘茄子菜,用膳后被原封不动地撤了下来倒掉,当然,端华还会逼着他再干一次的;第二种情况是,西太后吃了茄子,中毒身亡,皇宫里无人替她撑腰,装腔作势查一查罢了。

第二种情况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等于说不可能有。即使无人替西太后撑腰,皇宫里也一定要查出投毒者,这在皇宫里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所以,左思右想,王厨子明白自己必死无疑。

他将案板上的一把剔骨刀拿起来,磨得锋利无比,并在一块牛肉上试了试。他靠在御膳房的墙角上,双眼一闭,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只要一旦有人来查此事,他就将剔骨刀举起,自我了结,不一会儿就听外面乱成一片,王厨师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于是就此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当内务府总管以及安德海等人踹开御膳房的大门时看到的就是一片凄惨的情景,下毒的看来就是这王姓厨师,现在他已经畏罪自杀了,从而也断了继续查找幕后指使的线索。

投毒事件刚刚平息,地方官员来报称道路已经修好,可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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