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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是鸡鸭

1

第二天上午,唐默斋早早地赶到如意亭。成家大院里,申拐子指挥团丁列队出发,汤峻岩带着一路团丁赶来了。

成胥生知道蒋县长答应来人,特意又把汤峻岩请来助阵,让县里的人看看他成胥生的号召力,也让汤峻岩看看他在县里的面子,意思是,你虽有姻亲在长沙,但在湘潭城里你也许没有我吃得开。成胥生正和汤峻岩客套着,曾仲池跑进来报告说,县议员郭麓宾先生来了。

郭麓宾带着侄子郭士奎一起来到韶山,汤峻岩果然一惊。

“噢,你把县里郭议员请来了?”

“毛泽东的胆子太大了。我下令不准给过激党收尸,这个毛泽东偏给过激党收尸,说我抛尸荒野没有人道,还要祭奠,送他们上山,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说,我不请县里的人来,行吗?现在,县里对此事很重视了,谁收尸就以过激党论处,他毛泽东的胳膊能扭过大腿?”

“什么重视不重视,关键是面子。八爷的事,上面知道了马上来人,这是八爷的面子大呀。”

郭麓宾是湘潭县的议员,声望较高。那天县长蒋先余看了成胥生的信,马上把郭麓宾叫来商量。郭麓宾见蒋先余的人喊得急,即刻来到县府,问蒋先余有什么事。蒋先余把成胥生的信递给他,说:“上七都团防局长成胥生来报,毛泽东回乡,召集乡人为过激党收尸,明天还要开什么祭奠大会,这不是乱党做的事嘛。”郭麓宾说:“毛泽东是回家养病的,怎么会做这种蠢事?”蒋先余说:“你看了信再说。”郭麓宾在看信的时候,蒋先余又说:“我听说毛泽东被罢官了。没官当回家当老百姓,就要守规矩嘛,怎么能乱事呢?毛泽东在长沙乱事,搞得赵省长脑壳痛,现在又回家乱事,我们不能放过他。”郭麓宾说:“县长,你的意思是?”蒋先余说:“我有事一时走不开,这件事就全权委托郭兄,劳驾你去一趟韶山,要抓人时你就抓,要杀人时你就杀。可以先斩后奏。”

郭麓宾走出轿子,由他侄子郭士奎扶着走进成家大院。

成胥生和汤峻岩忙迎上去,请郭麓宾进屋喝茶,郭麓宾说现在办事要紧,客套了一阵,便又坐上轿子前往操场坪。

操场坪用松柏搭起的灵堂十分显眼。灵堂里有两口棺木,那是毛泽东和大家凑钱给叫花子买的。灵堂中的一张桌上贴着一个大奠字,松柏搭起的灵堂上方,贴有几个笔迹苍劲的大字:无名氏千古,灵堂两边则挂着钟志申写的那副别具一格的挽联:

爷死了 孙死了 难以一了百了

不是鸡 不是鸭 怎能随便乱杀

唐默斋说:“这是什么挽联?莫名其妙。”

郭麓宾远远地就看到了这副挽联。他对诗词楹联极有研究,看着这奇特的挽联,一时不解其意。他知道毛泽东的诗词楹联学得好,十多岁时,便写了首七律《咏蛙》:“独坐池塘如虎踞,绿杨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脍炙人口,霸气十足。这副对联虽然平仄不严,但经毛泽东看了挂出来,他想这其中必有道理,就没有说什么,径直就朝灵堂走去。

毛泽东和毛福轩,还有庞叔侃钟志申毛新梅李耿侯守候在灵堂前。杨开慧和毛霞轩毛月秋毛爱堂,还有刘剃头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上七都和下七都的团丁荷枪实弹,吆吆喝喝地跑进会场,把灵堂包围得严严实实。毛泽东和毛福轩他们的身后,都有一个持枪的团丁盯着。郭麓宾和成胥生、汤峻岩走到灵堂前,申拐子和几个团丁马上跟在左右。

会场上壁垒森严,灵堂前杀气腾腾。

2

钟志申望着成胥生一伙的嚣张气焰,早就沉不住气了,见毛泽东几次拿眼睛望他,毛福轩和毛新梅也暗暗向他示意,只得咬住牙齿,握紧拳头克制自己。

杨开慧望着灵堂前那紧张的气氛,为毛泽东捏了一把汗。昨晚上毛泽东和她讲刘邦赴鸿门宴的故事,而眼前这状况比那鸿门宴危险多了。毛泽东说他不是刘邦,不是赴鸿门宴,也不会和她杨开慧演霸王别姬,那现在这个紧张局势,算是什么呢?

毛泽东看了看戒备森严的会场,“呵”地一声打破了僵局,说:“成局长,你们三位大驾光临,还派这么多老总保护会场,我毛泽东深感荣幸深表感激。只是事先不知诸位要光临,凳子都没有准备,还望海涵。”

“唔,”成胥生的鼻子哼了一声,“不用客气。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县里来的议员,郭麓宾先生。”

“把县议员郭先生也请来了。”毛泽东听说过郭麓宾,但没有正面接触过,打了个拱手说,“郭议员,久闻大名。今天韶山冲的乡亲给两个叫花子祭奠,不知郭议员有何指教?”

“哎,”成胥生叫道,“润之先生说话可不能颠三倒四。”

“何为颠三倒四?”

“你说给叫花子开会祭奠,他们是叫花子吗?他们不是叫花子,是过激党。你们给过激党收尸,还聚众祭奠,毛先生,你是个读书人,这样做,你知道是什么性质吗?”

“什么性质?”

“只有和过激党的人是一伙,才会这样做。”

“你胡说,”钟志申上前指着成胥生说,“明明是两个叫花子,怎么是过激党?”

“你!”申拐子拔出枪来。

“你敢。”钟志申晃了晃拳头。

毛泽东拉开钟志申,让申拐子的枪口对着自己。杨开慧在人群中看见这个场面,十分紧张。而毛泽东面对申拐子的枪口,像面对一根拨火棍,脸上毫无怯色,道:“这位老总,不要激动嘛!”

申拐子晃了晃手中的枪说:“毛先生,那你说,这两个人是不是过激党?”

“这位老总,凡事总得讲个道理吧。”毛泽东指着他的枪说,“你背的是驳壳枪,这些兄弟背的是长枪,这就是你和他们不同身份的证据。你说那两个被杀的是过激党,你总得有证据呀!你说是过激党,请问,你有什么证据?”

“他……他自己承认的。”

“自己承认的?两个叫花子已经被杀,死无对证。你要说他承认了,我也可以说他没有承认。”

“哈哈,死无对证,好一个死无对证。”成胥生说,“毛先生,如果我有他们过激党的证据,那你怎么办?”

“好啊,”毛泽东说,“只要你有证据,让我相信他们是过激党,我说话算数,拆了这个灵堂,马上散会。”

“只是散会就行吗?”

“你还想要怎样?”

“你煽动刁民,为过激党收尸祭奠,就是与过激党同罪。”

“行,只要你证据确凿,我甘愿领罪,把我枪毙也毫无怨言。”

“好。”成胥生显得很兴奋,“郭议员,毛泽东先生是个有身份的人,他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郭麓宾当然听见了。他不知双方到底谁是谁非,但要讲证据这点他很赞同。他望了望毛泽东,又望望成胥生,说:“好吧,有证据,拿出来看看。”

“拿来。”成胥生叫了一声,曾仲池拿着一张纸递上来。成胥生转手交给郭麓宾:“郭议员,请过目。”

郭麓宾接过一看,不由一惊:“毛先生,请你看看。”

毛泽东接过那张纸看了看,不由眉头直皱。

成胥生看了看郭麓宾和毛泽东,不觉一脸得意,说:“这是两个过激党的招供,他们自己承认是过激党,招供后按了手印。毛泽东先生,证据确凿,你刚才说的话算数吗?”

毛泽东把那张纸递给郭麓宾说:“我说的话当然算数。”

“好。郭议员,你都看见了,毛泽东自己说了甘愿认罪,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郭麓宾有些茫然地看着毛泽东,似是无奈地点着头。

“给我抓起来。”成胥生向申拐子大喊一声。

申拐子率众团丁拥了上来,从身后把毛泽东和毛福轩几个人扭住。

3

“慢。”毛泽东双手向前一挥,大声喊道。

申拐子和众团丁仍然扭住不放。

郭麓宾站起来说:“让毛先生把话说完。”

申拐子只好叫众团丁住手。

成胥生十分不快,讽笑道:“毛泽东先生,怎么,怕死了?说话不算数了?”

毛泽东说:“我说话当然算数。”

成胥生说:“证据摆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的证据是白纸黑字,当事人虽然盖了手印,可我看呀,成局长,你这个证据不能说明问题。”

“何以见得?”

“请问,这两个过激党叫什么名字?”

“这?”成胥生一下就被问住了。

“他们从事了什么过激活动?”

成胥生不知怎么回答。申拐子忙上前说:“当时匆忙,来不及写。”

“来不及写?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能不问姓名?不把他们从事过什么过激活动问清,匆匆忙忙逼他招供,盖手印,承认是过激党,这算什么供词?这样的证据能说明什么问题?”

郭麓宾不由点了点头。

成胥生有些急了,说:“你,你不要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成局长,摸着良心说话,这个证据除了手印可以说是叫花子盖的,上面的字写得这么好,是有相当的文化。两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能写得这么好的字吗?不能。我可以推断,这张所谓的供词,是你身边的人写的。那个手印,不是强逼,就是引诱叫花子盖的。”

“这么说,你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我不知道。”

“既然你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又怎么能说他们不是过激党?”成胥生自认为抓住了毛泽东的要害,也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充分的理由。

“就因为不知他们是何方人氏,我们才认为他们是叫花子。”

“哈哈。”成胥生晃着那张盖了手印的供词,“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你说不能证明他们是过激党,你不知他们叫什么名字,又怎么能说他们是叫花子?到现在,我还没看见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是叫花子。”

“我说他们是叫花子,当然有证据。新梅、福轩,拿来。”

毛福轩和毛新梅从灵堂后拿出一根棍子和一个烂索口布袋子。

毛泽东接过那根棍子和索口布袋,向郭麓宾和会场上的人亮着说:“这是什么?一根棍子,打狗棍。叫花子走千家走万户地乞讨,为防狗咬,随身带的打狗棍。这是什么?讨米袋。这打狗棍和讨米袋就是这两个死者的东西,这就足以证明他们是叫花子,不是过激党。”

“笑话,”成胥生冷笑一声,“毛泽东先生,你说我有他们盖了手印的招供不能作证,你凭这根棍子和这只烂布袋子,就证明他俩是叫花子,未免太简单了吧。”

“当然啰,这是太简单了。我们刚才看到的是物证,我们还有人证。在银田寺,这两个叫花子沿街乞讨,凡是有善心的人,都给过施舍。”

会场上的人早已是义愤填胸,刘剃头耐不住了,见毛泽东说到给叫花子施舍,马上接上去说:“是呀,我给他们剃过头,没要他们的钱,还给过他们两个铜板呢!”

成胥生狠狠地瞪了刘剃头一眼。刘剃头忙把头缩了回去。

毛泽东说:“哎,成局长,你要让人家说话嘛,不要吓唬证人嘛!灯不拨不亮,话不讲不明,话还是要让人讲的。郭议员,你说是不是?”

“说,让他们说。”郭麓宾似乎听出什么来了,对证人这点也特别关注。

毛泽东马上面向会场大声说:“乡亲们,大家不要担心,有县里的郭议员在,大家有话尽管说,出了问题,由我毛泽东一人担当。我在银田寺街上走访了很多人家,几乎家家都向这两个叫花子施舍过。我也知道,有善心的人都会给他们施舍的。”

“这一老一少,是叫花子。”

“是啊,这爷孙俩在银田寺要饭多日了。”

“他们在我家吃过饭。”

“我还给过他几个红薯呢!”

……

你一言我一语,证人顿时多得数不清了。成胥生十分生气,想发作,见郭麓宾在认真听,又忍住了,看着身旁气宇轩昂的毛泽东,不觉有些心虚,不知这石三伢子还会亮出什么招数,让他难以招架。

“好。好。”毛泽东原来担心大家不开口,现在居然有这么多人站出来,说明广大农民的心是善良的,有良知的。他面露喜色地伸出双手,示意大家不要说了,然后转身对郭麓宾说,“郭议员,你听清楚了吗?”

郭麓宾似有所悟地看看对联,点点头说:“清楚了,清楚了。”

毛泽东又对成胥生说:“成局长,你看,物证有了,人证也有了,你该相信这两个死者是叫花子了吧。”

“这,这……”成胥生有点口结。

“我还有一样证据。”毛泽东从毛新梅手上接过两件带血的衣衫,“各位乡亲,这两件衣服是我石三伢子的。我那天从银田寺上岸,见这两个叫花子在街上要饭,冻得发抖,便给他们两件衣服,没想到……”

成胥生一看情形对他越来越不利,却又无力反驳。申拐子拍了拍枪套子,示意他不要跟毛泽东讲什么道理,赶快下令来硬的。他没有下令,想激怒毛泽东,以便找到下手的由头。

“毛先生,你这么说,是我成胥生错杀无辜了?”

“你刚才看到了,大家都看到了,县上的郭议员也看到了,事实证据都摆在这里,这两个叫花子不是鸡,不是鸭,怎能随便乱杀?”

“好,你既然说我错杀无辜,我就再错杀一次。”成胥生向申拐子使了个眼色。

申拐子向身后的团丁挥挥手,团丁们都拥向灵堂,将毛泽东他们围住。

“放肆。”郭麓宾厉声喝道,“把枪收起来!”见团丁还不听话,指着成胥生说,“还不制止他们。”

成胥生见郭麓宾十分生气,忙向申拐子摆摆手,申拐子只得率团丁退下。

郭麓宾见团丁退下去了,对成胥生说:“看来,这两个死者是叫花子,你们是错杀无辜了啊!”

“郭议员,不仅仅是错杀,完全是枉杀啊!”毛泽东又面向成胥生说,“成局长,枉杀人命,该当何罪?”

“毛,毛泽东,你,你不要得势不饶人,不要逼,逼人太甚。你敢辱骂我们八爷,我毙了你。”申拐子亮着手上的枪。

“有县上的郭议员在,你们还想横行霸道?郭议员,你看见了,草菅人命,枉杀无辜,还要强词夺理,这天理何在?孙中山先生倡导的三民主义遭到蹂躏,民众的生存权利得不到保障,如何发动民众支持国民革命啊!”

4

毛福轩在灵堂前宣布:“祭奠大会开始,首先,向亡灵默哀。”

成胥生见郭麓宾的神色沉重而肃穆,也只好站在一旁不作声了。

会场上一片寂静。

毛泽东从容地走到会场中,环视了会场一周,看着一双双饱含辛酸的眼睛,回身看了看两口棺木,眼睛盈满了泪水,声音也有些哽咽。

“各位父老乡亲,两个要饭的外地人,昨天还看见他们讨米,今天却成了冤魂。我毛泽东与他们素不相识,也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他们若是家中有饭吃,怎么会出来乞讨?两个不散的冤魂,你们讨米来到韶山,我们韶山人没有好好关照你们,让你们平白无故地被杀死了。今天,我们开会祭奠你们,因为你们不是鸡,不是鸭,你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都是人啊……”

人群中有抽泣的声音,灵堂前的郭麓宾不觉眼睛也有些潮润。杨开慧擦着泪水,望着毛泽东致悼词,不由更是敬佩。他说不是来赴鸿门宴,但这里的危险不亚于鸿门宴。是的,他不是刘邦,也不是项羽,他是毛泽东,她杨开慧的毛泽东,平民百姓的毛泽东。

“……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我们举行民间祭祀,以慰亡灵,没想到却招来这么多枪兵,灵堂被包围,如临大敌,冤魂如何得安?百姓的心如何不寒……”

“润之先生,对不起。”郭麓宾向毛泽东打了个拱手,又向灵堂的棺木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对成胥生说:“成团总,你该撤了。”

成胥生想挽回面子,但郭麓宾态度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成胥生感到威风扫地,脸面无光,无奈地朝申拐子挥挥手。申拐子凑近成胥生,悄悄说:“八爷,您就这样放过毛泽东?”成胥生已气得脸如猪肝,挥手对申拐子就是一个嘴巴,咬牙切齿地喝道:“啰嗦什么,还不撤了!”

申拐子捂着脸,率众团丁悻悻地撤离现场。

操场坪又是一片沉默。突然,有女人抽泣的声音,先是压抑着,最后放开嗓门哭了起来。

会场上庄严肃穆,乡亲们十分悲愤。

毛泽东对毛福轩说:“可以送亡灵上山了。”

毛新梅点起了一挂鞭炮,一旁沉寂半天的锣鼓班子敲打了起来,顿时操场坪鼓乐齐鸣,鞭炮炸响,唢呐吹起了哀怨的曲调,丧事的气氛更加悲怆而浓烈,人们像送自己的亲人一样拥向灵前。

毛泽东第一个走到灵柩边,扶着抬杠。

毛福轩拦住毛泽东说:“润之,有我们抬就行了。”

钟志申庞叔侃也劝毛泽东不要抬。

“我还是要抬的。”毛泽东抓着杠子不放,“我和他们爷孙俩有一面之缘,不能不抬。来,来吧!”

毛福轩和大家见毛泽东态度坚决,不再劝了,他们走向灵柩,扶住杠子。

毛泽东站了个马步,把杠子扶上肩,看了看左右,问道:“准备好了吗?”

“好了。”毛福轩和大家说。

“嗨!”

随着毛泽东一声喊,众人齐声一应,呼声在操场坪的高空震撼着。灵柩是新木做的,还散发着杉木的香气。毛泽东和众人将灵柩抬上肩,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山上爬去。

毛泽东感觉这肩上的压力很重。中国农民受尽欺压剥削,总认为这是命中注定,总是逆来顺受。他今天就是要唤醒麻木的农民,因为他们需要觉悟,需要唤醒。

郭麓宾在送葬的队伍中望着毛泽东抬灵的背影,不由肃然起敬,激动得不能自已,泪水刷地掉了下来。

郭士奎在一旁轻轻道:“叔叔。”

郭麓宾想到自己的身份,忙擦了擦泪水,对送葬队伍中并不认识的杨开慧说:“毛泽东非等闲之人,非等闲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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