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季处秀会怎么收拾他们给她留下的烂摊子呢?会不会像十几年一样忍气吞声的忍受着众人的辱骂?还是会向他见识过的那样子,从容不迫,无所畏惧呢?
无论哪一种,他都觉得她会有所图谋,那个女孩的有狐狸一般的狡诈,却偏生让人不得不信服。
忽然他想起了那夜晚,嘴上冰凉的触感,凉凉的,湿湿的,甚至是有些青涩的。
忆此,秦煦微微笑了,这个女孩,天塌地裂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待昨天这等事情,还是有点小女儿家的样子的。
而南玄彻却不知道为何秦煦会露出这副得意又闷骚的神秘微笑,觉得甚是惊悚。
他们过得活色生香,波澜不惊的,而丞相府的气氛却凝滞僵持不已。
全府上下的氛围皆因季锦秀的卧床不起而紧张兮兮,生怕本就染有重病的季锦秀会撒手人寰,各个都俯首帖耳,耳提面命的服从伺候着。
看着虚弱的躺在床榻之上的季锦秀,季伯彦老谋深算的眼里有些担忧:“夏大夫,小女的身体可还好?”
夏无伤把最后一根银针从季锦秀的头顶拔出来,插回针灸包中,站起来,作揖道:“只是有些受凉,但是因为本身身子骨病弱,所以会出现晕厥的现象,季丞相不要过度忧心,一会儿我给大小姐开出几副药来调理一下。”
季伯彦点点头,嘴里说着辛苦了送夏无伤离开季锦秀的房间。
目送着夏无伤离开,季伯彦缓缓眯起了眼睛,眼里神色复杂难辨,看着床上的季锦秀,却独独没有对她身体抱恙的担忧。
季伯彦思量着,觉得是个好机会,伸出手来握住女儿的手:“锦秀,委屈你了。”
季锦秀虚弱的摇摇头:“父亲不要自责,我也没有想到妹妹会跑去荷花宴,心下一想,也只有此法才能博得太子殿下更多一点的在意。”
那是当然!她锦秀是他季伯彦的掌上明珠,这是举国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而他的宝贝女儿在他们的地盘上受了伤害,他们怎么也会过来看看表示慰问的,季伯彦如是想着。
但是转念一想,这处秀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竟敢偷偷跑出府去,竟然还和太子在一起一晚上。
季锦秀看见一股黑云笼罩在季伯彦周身,再加上上次季处秀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如此难堪,心中怒火难掩,季伯彦的拳头不自觉的又紧紧握了起来,就连嘴巴上的胡须都仿佛添了一抹寒冷的杀机。
看来真得要赶快治好锦秀的旧疾了。
今日天气并不怎么好,阴沉沉的,前几日的天气过于明媚晴朗,过于阳光普照,终于大好时光是有尽头的,天边乌云滚滚,不断的翻滚,只是天上仍然有一丝丝不甘心的光亮。
季处秀靠在院子里的大树底下,望着乌云滚滚天空中几丝金黄色的光线,眼神淡定缥缈,眉峰间的清冷依旧如同万年不不化的冰雪一般。
夏无伤没有从正门回去,而是绕道来到偏院,他的学童跟在他身后,挎着他的药箱。
端着盆要出去倒掉的竹娇正好遇见夏无伤:“夏大夫,你——”竹娇话没有说完,夏无伤就推开竹娇,走进来,面上冷凝这一团寒气。
季处秀感觉到他大步流星愤怒的步子,却没有在意,细白的手指夹着一片泛黄的树叶,失去了水分的树叶,纹路更加鲜明。
夏无伤箭步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两肩,那一双医者仁心如同和煦微风的眼睛,盛满满满的厌恶:“季二小姐,你就不能再忍忍么!”
季处秀并没有被他发疯一样咬牙切齿的话放在心上。
看的出来,夏无伤是很喜欢季锦秀的,季锦秀的那一滩心思在季伯彦经年累月的熏染下确实是可以诱惑到许多人的。可是季处秀却觉得,夏无伤却并非那种是非不辨之人,只是他被季锦秀给迷惑了,另外,她也没有耐心去把一个被蛊惑了十几年的人给拉到自己这边,所以她并不想与他多做纠缠,既然是敌非友,多余的心思她自然不会浪费。
“我凭什么?”季处秀冷冷看着夏无伤,目光桀骜刺人。
夏无伤双眼赤红:“季锦秀是你姐姐啊,你怎么忍心看着她受此折磨!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她!”
“你不觉得很恶心么,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责怨一个不相关的人!”抓着她两肩的手僵硬了。
季处秀眼底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了冷冷的弧度,走上前去,扬着桀骜不驯的脑袋,漠然的盯着一脸怒火的夏无伤:“是我让她得了这种嗜血的病么?是我的照顾不周么?是我让她受折磨的么?是我让她喜欢上当今太子么?”
“季处秀无辜给她做了十年的药罐子,本来十六岁的少女却被你们弄成七八十岁老妪一般苟延残喘的模样,却低声下气没有任何怨言的任凭你们折磨,你说季锦秀痛苦,她有季处秀痛苦么,她十几年不能见人,跟一具尸体一样天天躺在床上养血,忍受那割肉放血的剧痛!季处秀何其委屈!她的委屈该找谁说!”
夏无伤被她的疾言厉色逼得连连后退。
“仅仅就因为是个庶女!仅仅就因为你,夏无伤!仅仅就是因为你喜欢季锦秀,你们就可以把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大好青春毫无愧疚的给一点点榨干!”
她说到激动处竟然一把拽住了夏无伤的领子,不让他躲闪到一边。
“夏无伤,我知道你喜欢季锦秀,我更知道,你不敢承认!”她森冷的声音,像是一把犀利尖锐的匕首,朝着最脆弱的地方遽然划破一道血口子!
夏无伤脸色苍白,手指骨节处泛起青色。感觉眼前有白光闪过,胸口仿佛被人用手指狠狠攥住,然后猛然放开,那一刻他被一个女孩,无情的拆穿!他却还以为自己遮掩的很好。
乌云密布的天空轰隆一声打起了闷雷,偏远之内,大风四起,头顶上的树叶,婆娑作响,不一会儿,满地落满树叶。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无限嘲讽鄙夷,好像在笑话他的懦弱,他的胆小。
两个人静静的站着,大风卷起尘土,卷起两人的衣袂,凌乱张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