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丹闻言顿时炸了毛,骂道:“这个呆子,当孙氏母女是什么好东西,别人避之尚且不及,他倒好,竟自己巴巴地凑上去了!”
迎丹蹙眉道:“小姐,这……不会闹出什么乱子吧?”
顾佑之笑了笑,把玩手里的梨,孙氏母女也的确够凄惨的,被顾寄松打伤了不说,搁在春姨娘手底下,不知又会受什么折磨。茅义升为人迂腐重义,本着医者仁心,绝对不会见死不救,此般作为,倒也符合他的本性。遂道:“随他去吧!”
秒丹咬着下唇,面色不忿,又隐隐有些不安,“可……那个呆子!就不怕因此吃罪吗?侯爷老夫人都没张嘴呢,他凑什么热闹!”
迎丹与瑞敏对视一眼,促狭道:“我看啊,分明就是有人担心人家嘛!”
妙丹俏脸一红,险些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我……我只是为小姐着想,那个呆子说什么也是小姐的人,他要是犯了错,还不是会牵连到小姐身上,再说……再说他人虽然是呆了些,但医术还是不差的,万一真给判了罪,小姐上哪儿再去找个讲良心的府医。”
瑞敏打趣道:“迎丹也只是说笑而已,你竟解释了这么多,该不会是心虚吧?”
妙丹闹了个大红脸,冲着瑞敏就要追打,迎丹笑盈盈地看着二人疯闹。
顾佑之原本也是笑呵呵看热闹的,只是看着看着眼神就涣散了,眼下国子监大考在即,绿芜那边也不知是折是顺,孙远儒暗中蛰伏、伺机而动。如此,还真是多事之秋呢!
瑞敏眼尖,最先发现顾佑之的神不守舍,只以为小姐又犯了懒,朝迎丹妙丹二人眨了眨眼,三人正要退出去,突闻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转而便是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先是欠身行礼:“奴婢有事禀报,扰了小姐清休,奴婢该死。”
这些小丫鬟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一辈子也见不着主子几面,好奇之余,恭敬居多,每日规规矩矩,礼节面面俱到,丝毫不输主子身边的丫鬟。
妙丹朝窗外望了一眼,“外面这是怎么了?”
“有位小姐带着丫鬟婆子想要硬闯,丫鬟们正拦着,眼瞧着就要拦不住了,那小姐也不知怀的什么心思,大有一副不闯进来誓不罢休的架势,好没修养,小姐您看……”小丫鬟几句道出了原委。
难道是顾菱蕊?顾佑之侧眸一想,敢在她手下如此肆无忌惮的,除了那个没脑子的妹妹,一时还真想不出第二个。莫不是她怀恨寻来,趁着天高皇帝远,报仇的吧!
她喜欢清净,孤身在外又诸多避讳,因此庄子上没留长工,就连婆子都少有,清一色的小丫鬟,当然了,她胆敢如此安排,仗的是瑞敏身怀武艺。
想着想着,顾佑之不禁笑了出来。
妙丹等人眼见着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大有受不住的架势,自家小姐却在傻笑,心里干着急,干脆不等顾佑之开口,问道:“那小姐可曾报过名讳?”
“那小姐说她姓,姓……”小丫鬟忙回话,可能是因为心中过于焦急,一张嘴就忘了,一连姓了好几句,才不确定道:“好像是姓孙。”
“孙?”迎丹惊道:“难道是孙长姝?”那个被封为永和公主的孙长姝?
迎丹脸上浮起一丝忧色,孙长姝与小姐向来不对盘,在小姐手下没少吃亏,难道是一朝得势,前来耀武扬威的?
顾佑之也愣了一下,转而便想到了来人是谁。她揉了揉脑仁,暗叹自己是睡的多了,人都傻了,顾菱蕊正自顾不暇呢,哪有排场追到这里来!
“去请她进来吧!”
“小姐……”三人同时开口,显然想到一块去了,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把敌人放进来了还了得!
顾佑之笑笑:“孙二姝远道而来必有要事,我们怎能怠慢。”
“孙二姝?”妙丹眨眨眼,“小姐说来人是孙二姝?”
“孙长姝这会儿正在皇宫里学规矩呢!她现在可是西夷王子的宝贝疙瘩,怎么会允许她随意走动,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顾佑之说着,理了理衣襟。孙忆香能不辞辛苦找到这里,必是因为府中有所动,而且这动静还不小!她正愁下一步怎么走呢,也许这孙忆香是个契机。
小丫鬟一阵风是的跑出去通报,硬闯的小姐很快被放了进来,打眼一看,还真是孙忆香。
顾佑之正欲开口客套几句,谁知孙忆香向前就跪了下去,哽咽道:“忆香冒犯郡主,还请郡主赎罪,请郡主……救救臣女!”
她这一跪,把迎丹等人都跪懵了,三人面面相觑,无不惊讶。
“二姝这是做什么,有事开口便是,何须行如此大礼?”顾佑之也惊了一下,她原本以为孙忆香来找自己,多半是为了婚姻嫁娶之事,这“救”又是如何说起,难道攸关性命?
顾佑之一开口,妙丹三人也跟着反省过来,看茶的看茶,看座的看座,就连孙忆香带来的丫鬟婆子也得到了妥善安排,不喜欢孙家人是一回事,规矩礼节是另一回事,不能丢了小姐的面子。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孙忆香哭了出来,“原本我以为爷爷将我嫁给尚书府尚有转寰,毕竟我是她的亲孙女儿,可我昨天竟然无意间听到……听到……”
说到此处,孙忆香已经抽抽搭搭语不成句了,顾佑之向前倾了倾身子,正色道:“你听到什么了?”
“我听爷爷说要暗杀姐姐!”孙忆香大声哭了出来。
妙丹三人虽面色差异,却是了然多于震惊。三人快速交换了眼色,小姐猜的果然没错!一致看向顾佑之。
顾佑之靠回枕上,神色淡淡道:“孙二姝这话从何说起,孙长姝说什么也是孙大人的嫡亲孙女。”话是这么说,目光却微不可查地瞟向了她身后的丫鬟婆子。
孙忆香顺着顾佑之的目光向后看了看,“郡主放心,她们都是信得过的,若不是她们,我也没法子跑出京城来寻郡主。”
顾佑之笑道:“二姝真看得起我,二姝如何断定我会出手相助?”
孙忆香忙道:“我可以帮郡主除掉姑姑!郡主不是对姑姑和蕊儿表妹深恶痛绝吗?我可以与郡主里应外合,保证姑姑再无翻身之日!”
顾佑之垂着眼,暗自冷笑:不愧是孙氏一家人,自私狠辣如出一辙,利益当前,算计骨肉至亲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这倒不必,孙姨娘早已不足为惧,孙二姝开的条件可不足以打动我!”
孙忆香一听自己手中最有重量的砝码对顾佑之都没吸引力,当下慌了,顾不得其他,连连磕头:“求郡主救救我,我不想嫁给简高邈,也不想死,郡主大恩,忆香必做牛做马相报。”
“话别说得太早,我想要的东西,二小姐未必肯给,我劝二小姐还是权衡好了再开口。”顾佑之状似无意道。
“只要郡主肯帮忆香,忆香愿为郡主赴汤蹈火!”孙忆香信誓旦旦道。
“瑞敏!”顾佑之唤道,“带孙二姝的下人出去喝茶。”
“是!”瑞敏上前,抬手道:“请吧!”
“这……”孙忆香怔了怔,心中惶惶,搞不清顾佑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身后的下人没得主子的应允也不敢动,一时僵在那里。
妙丹不满道:“孙二小姐既然向我家小姐求助,就要按照我家小姐的话去做!”
孙忆香如梦初醒,忙点头道:“你们先下去吧!”
下人散去后,顾佑之冷声问孙忆香:“当真我要什么你都会帮我?”
“当真!”孙忆香再三肯定。
“我要是要整个孙府呢?”
孙忆香猛地看向顾佑之,满面不敢置信,只道这位顾长姝恨孙氏一族,但没想到她的胃口这么大!
顾佑之虽然是含笑说的,但她丝毫不觉得她的话是玩笑话!
孙忆香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她也曾盼过孙氏扶摇直上,权倾朝野,自己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可是这一切如果是用自己的终身幸福来换的话,她情愿不要!所以两相比较,孙氏的兴衰荣辱她并不关心,只要她能安安心心做自己的大小姐,将来再许一户好人家,孙氏一族即便家道中落她也认了!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没了娘家依靠,即便嫁得遂意,也会被夫家看不起的吧?
顾佑之笑道:“我劝二小姐还是想清楚再来告诉我答案,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至亲!”
说到骨肉至亲孙忆香心里就一阵委屈,骨肉至亲!骨肉至亲是能随意利用的吗?骨肉至亲就可以说杀就杀的吗?这算哪门子的骨肉至亲!
顾佑之见孙忆香还在犹豫不定,朝迎丹道:“我倦了,送客吧!”
孙忆香一听顾佑之下了逐客令,忙道:“郡主且慢!”她顿了顿,迟疑道:“倾覆孙氏,郡主如何能保证我的安危。”
顾佑之笑了笑,道:“帮助我的人,我定不会苛待了她!往后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二姝若是担心日后无人撑腰,御赫不才,愿竖之为盾,替你遮上一遮,挡上一挡!”
孙忆香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道:“好,在此之前,还请郡主为忆香解决当务之急,下个月孙府和尚书府就要联姻了……”
“不急,有件事我想问你一下。”顾佑之示意迎丹扶起孙忆香,孙忆香理了理衣裙坐回凳子上。“听闻孙大人有两个得意门生,一曰周成济,一曰安子民,不知孙二姝对此二人可有了解?”
孙忆香暗暗心惊,周安二人是爷爷的心腹不假,可爷爷一直将二人保护的很好,人前鲜少亲近,顾长姝身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她感到了隐隐的威胁,这位顾长姝的手段比她想象的要高明的多,看来她能从一个不受宠的嫡女爬上郡主的位置,还斗倒了深受宠爱的姑姑,并非运气使然,自己若不拿出些本事来,一旦成了废棋,就会失去这个强有力的靠山!
“席间家常,偶而听爷爷提起过。周成济此人八面玲珑,舌灿莲花,收买人心是一把好手,但为人过于滑头,爷爷担心他日后飞黄腾达见利忘义,就从孙氏旁支中给他定了门亲事,这样日后就算他羽翼丰满,孙府仗着姻亲这层关系,多少能牵制住他。”
“安子民嘛,此人是个孤儿,从小在孙府长大,相当于爷爷半个孙子。学识造诣上也十分出众,国子监年考中常常处于前三甲。我与他接触不多,听说此人诚信忠义,风评极好,爷爷重用他更甚周成济,之前还听闻爷爷说过要给他订门好亲事,好像看中了某位大臣的女儿,只是人家嫌他出身孤苦,又无功名在身,婉拒了。”
顾佑之想了想,如此说来,孙远儒对这位安子民的信任还真非同一般,如果牵制住这位安子民,对当下的孙远儒来说,必当是雪上加霜吧!
如果不出所料,安子民定会在此次国子监大考中脱颖而出,只要在朝堂上立稳脚跟,孙氏一族就有复起的希望。再说以孙苇儿的资质,在西夷能蹦跶几天还未可知呢!孙苇儿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孙远儒完全有可能重新受到重用。
所以,当务之急,是砍掉孙远儒在朝堂上的羽翼,尽可能地瓦解他的势力,这样就算日后复起,没了根基,量他也折腾不出多大风浪来!
“孙二姝挑夫婿挑的是人品还是家世?”
“什么?”孙忆香被顾佑之这猝不及防的一问给问愣了,但是隐隐的,她好像明白顾佑之话里的意思。
“如果是挑家世的话,我就不会拒绝和尚书府联姻了!”虽说家世也很重要……
“既然这样,安子民如何?”
孙忆香没想到顾佑之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俏脸一红,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佑之又道:“安子民有才有德,二小姐还怕他日后成不了大器么?”
“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对我侧目?”莫要说安子民对自己是否有心思,爷爷也不会允许啊!
“你附耳过来!”顾佑之朝孙忆香招了招手,待她靠近,轻轻在她耳边耳语嘱咐。分开时,孙忆香已面红如滴血。
“三天时间会不会少了点?”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顾佑之目光如炬,道:“我从不留无用之人!”
“可这样的话,安子民的名声不也就毁了吗?”毁了名声的人,学识再高,皇上也不会重用,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顾佑之听出了她的顾虑,笑道:“你们之间并无感情,倘若他现在一飞冲天,你觉得他会屈尊娶你吗?就算他愿意,孙大人也不会同意,你不得不承认,在孙大人眼里,这个得意门生的分量要比你这个孙女重的多!届时,他做他的官,你嫁给简高邈的命运也一样逃不了!这人啊,总要经历一些挫折,才知道什么东西珍贵,什么人值得珍惜,而你作为他的糟糠妻,陪他吃吃苦是难免的,当下是难了些,以后不也就平顺了么?”
孙忆香想了想,点头道:“忆香听郡主安排,还望郡主莫要忘了今日之约,日后忆香有难,拉忆香一把!”
顾佑之笑道:“自然不会忘,但你要记住,我信任的人,只有你一个,我不管你的丫鬟婆子忠心与否,也架不住东窗事发时的屈打成招,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孙忆香想起顾佑之方才对她身边人的多番避讳,沉声道:“忆香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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