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菱蕊听闻提到了梅花妆,心中一喜:外人不知内情,她可是知道那梅花妆下掩盖的何等的丑陋与丧气!
真是气糊涂了,差点连这么重要的东西也忘了,要知道,这可是她羞辱那小贱人的有力法宝!
眼睛转了转,顾菱蕊装作不经意地脱口而出道:“可不是嘛,姐姐的梅花妆化的最为精致,连额上的疤都完全看不出……”
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顾菱蕊忙惊慌失措地捂住嘴巴,眼睛叽里咕噜地四下乱瞄,见不少人都听见了,为时已晚,赶忙向顾佑之道歉:“姐姐,蕊儿……蕊儿不是有意的!”
“蕊儿,你……”孙氏似生气,又似无奈,一副小女儿的无心之失不知该如何怪罪的纠结表情,“还不快求你姐姐原谅!”
顾菱蕊闻言可怜巴巴地看着顾佑之,眼泪汪汪地乞求道:“蕊儿错了,请大姐姐不要怪罪蕊儿。”那小模样任谁见了都会生出一股我见犹怜的怜惜之意。
顾佑之看着这母女俩又开始配合着演戏,心里忍不住冷笑:蛀虫当真是无孔不入,一时一刻也不见消停!
圣天女子皆爱惜自己的容颜,完美无瑕的面容是吉祥遂意的象征,一旦生了疤痕,就如美玉有了瑕疵,价值就会大打折扣,甚至有些讲究保守的世家,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姻亲嫁娶上,根本不会允许这样的女子进门!
果然不负顾菱蕊所望,不少贵妇看顾佑之的眼神渐渐变了味道,有惋惜,有嫌弃,还有带着淡淡的怜悯,不论是好心还是恶意,都叫人很不舒服。
顾菱蕊还在忙不迭的道歉,孙氏冷眼看着她,似乎没有原谅的意思,孙贵妾看不下去了,埋怨道:“蕊儿年幼单纯,思量不周也无可厚非,姐姐莫要再为难她了!”
方丽瑶见顾菱蕊诚惶诚恐的模样,心立马就软了,毕竟是好姐妹,气一气也就罢了,哪里会真记仇,反而看顾佑之的眼光带着怨怪:“蕊儿心性耿直,年幼无知,顾长姝何必要与嫡妹计较!”
梁氏也为顾菱蕊说话:“顾二姝性子直爽,想来也不是有意的,长姝就原谅她了吧!”这样的媳妇才是她最想要的,头脑简单,心机单纯,极易摆布。
陶氏气得咬牙切齿,盯着顾菱蕊的双眼恨不得飞出两道利剑,将她戳两个窟窿,好个小蹄子,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蛊惑人心,长大了还得了!
崔楚婷和韩奕芙在一旁干着急,不停交换着颜色,奈何无心之过算不得过错,顾菱蕊认错态度又虔诚认真,她们想帮顾佑之说话,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怎么,不原谅顾菱蕊,倒成了她的错了?
顾菱蕊神色傲然的一一扫过众人,似乎并未因为疤痕之事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和气势,论演戏,她也会,但绝对不会当众哭哭啼啼的博取同情,丢人现眼!
她始终认为,哭着开始的事,往往结局都不会太好。
顾佑之转向顾菱蕊,淡淡一笑,执起丝巾为她拭泪:“瞧你哭得,姐姐又不怪你!”
顾菱蕊瞪着水汪汪的大眼,惊喜地看着她:“真的吗?姐姐真的不怪我吗?”
顾佑之点点头,亲昵地刮了一下顾菱蕊小巧的琼鼻,嗔怪道:“那还有假?妹妹孩童心性又非一日两日了,当年若不是妹妹非要拉着我去假山上玩,我也不会从假山上失足跌落,伤了头,落下这道疤!”
这话歧义很大,在场的名门贵妇,无一不是深谙妻妾争斗,姐妹暗算的龌龊手段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顾佑之自己从假山上掉下来的,在她们眼里也变了味道。
顾菱蕊怔住了,在顾佑之黑曜石般的瞳眸注视下,眼底划过一丝心虚,顾佑之冷笑,果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孙氏见形势不妙,忙开口自责道:“都怪娘亲,是娘亲没有看好你们,居然让你们在雨天跑到假山上,不然佑儿也不会失足跌落,怪我!”话外之意,顾佑之跌落假山是雨天湿滑之故。
顾菱蕊慢慢醒过神来,抽泣道:“当年之事,是蕊儿任性,姐姐可还怪蕊儿?”
顾佑之笑笑:“姐姐非但不怪你,还很庆幸,幸亏当年跌落假山的人是我,要不然,母亲该有多心疼,我又多心疼!”
“姐姐!”顾菱蕊听出她话中不妥,声音尖细道:“伤在姐姐身上,母亲也会心疼的!”
“这是自然,我只是说母亲会更心疼妹妹而已!”顾佑之假装没明白她的意思。
顾菱蕊急了,高声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母亲对你我一向是一视同仁,姐姐是怀疑母亲偏心吗?”
顾佑之愣了一下,端着茶盅的手僵在半空,看看顾菱蕊,又看看各位夫人,各位贵妇也因顾菱蕊陡然抬高的声音怔了一下。顾佑之忙回头像孙氏解释:“母亲莫怪,佑儿不是这个意思,佑儿只是觉得妹妹年岁小,理应更受宠一些,才会这样说的!”她神色黯了黯,又道:“当年娘亲在世时,就经常嘱咐佑儿多让着妹妹,妹妹年岁小,多些宠爱也是应该的!”
两相一对比,哪个宽容大度,哪个听话懂事,一看便知。
孙氏被这一连串的明讽暗刺弄得应接不暇,好多话都存在歧义,她不知该从何处着手解释,顾佑之根本也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她觉得自己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一边被这小贱人耍的团团转,一边还要装作一副慈母姿态,连变个脸色亦不能。
她就那般慈蔼地笑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傻孩子,母亲都明白,是蕊儿不懂事,曲解了你的意思。”
顾佑之放下茶盅,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面上的无奈却愈显深厚,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看在贵妇眼里,这其中含义就多了:可怜的孩子,到底是没有母亲的,当着外人的面尚且被逼迫至此,私下里,还不知如何伤心委屈呢!同情心一经泛滥,对顾佑之头上那道疤便也不甚在意了。
顾菱蕊感受着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胸腔里怒火翻涌,直逼面门,熨得两个脸蛋红如火烧云。她怨毒地紧盯着顾佑之,贝齿紧咬,手握成拳,周身弥漫着浓重的戾气,恨不得一拳挥过去,将这个心机深沉的小贱人砸得稀巴烂才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