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寒秋,凉风残藕,冷意拂过,零落了万千残蕊,碾作一地花塚。
在衡南王府的西角,有一间年久失修的厢房,原是关押犯错的妾侍所用,近年来因王府中明争暗斗不断,王爵易主,人人自危,少了妻妾间的争斗,这间失了用处的厢房,也随之被遗弃了。
此时,厢房窗缝儿间隐见光亮,走近去瞧,不过是一灯如豆,借着夜色,嚣张着微弱的光亮。
慕红雪颓然地坐在梳妆台前,劣质的铜镜将一张姣好的面容缩放的凹凹凸凸,甚为诡异,借着放大的视角细看下去,淡淡的脂粉下无一丝岁月的细痕,命运似乎格外偏爱这个容颜绝色的女子,她还是那个倾国倾城的慕家嫡女,而慕家,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权势滔天,功高震主的权臣世家。
窗外寒风渐劲,丝丝凉意透过破败的窗纸渗进屋子,撩拨着灯烛上时明时暗的火焰,跳动的厉害。慕红雪拿起台上的木梳,舀一缕长发,从头到底,仔细梳了起来。犹记出嫁那年,全福老人也是这般为她梳头,边梳边说着吉祥话儿,何等的遂意与期待,转眼却已是十年光景。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仿佛把她一生都走尽了!
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夫君从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王府庶子一跃而成高高在上的衡南王,握梳子的手顿了顿,化作一抹无声的苦笑,大抵是记不得了。她只记得那年初见时,那惊为天人的惊鸿一瞥,从此便堕入了无边的世俗中。
那时,她是万人敬仰的涵湘郡主,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府庶子,在嫡母长兄的欺压下艰难为生,满腹经纶无处施展,空有一腔治世之才,却深陷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困境,她是用了多少手段与算计才将他推上这衡南王的宝座的啊!
她身子抖得厉害,双眼酸涩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她的眼泪早在慕家家破人亡,孩子无故枉死时流尽了。
倾尽一世深情付出,机关算尽为谁?到头来,却落得个一无所有,家破人亡的下场!
“哈哈哈……”她仰头大笑,慕红雪啊慕红雪,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吱呀”一声门响,绿芜开门进来,小步上前,试探着唤了一声:“王妃?”
慕红雪微微侧头,低声道:“他还是不肯见我吗?”
“请王妃赎罪,绿芜无能,绿芜……没见到王爷!”绿芜屈膝一跪,伴着满室萧索,显得格外凄凉。怕慕红雪伤心,又连忙安慰道:“王妃莫要气馁,奴婢听说近日朝廷多事,王爷日日忙于朝政,极少回王府,就连王……夫人也很少能见到王爷。”
说到王夫人,慕红雪想到那个娇俏似弱柳扶风的女子,一颦一笑间倾尽妩媚温柔,如柳絮拂面,轻盈无痕,却搅得人心痒难耐,痴笑嗔怒皆恰到好处,只叫人恨不得好生怜惜。
十年了,她终究还是没能将这个女人从他心里抹去,如今,爱恨情仇交织,她竟然不知该恨谁!
“起来吧!”慕红雪叹了口气,幽幽道:“难得你忠心,还愿唤我一声‘王妃’,阖府上下谁人不知,王爷心中的王妃,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