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风一阵似的跑出去了,待人走远了,凤鸢忆一举杯,笑道:“私自决定,长卿莫要怪罪。”
“怎么会?鸢儿这是在帮我,我感谢还来不及呢。”谢长卿感激一笑,举起酒杯回礼。
“我是有私心的,他娘怕是不行了,那老人家才非要在门口等着,若是真撑不过去,他没能送终,是为不孝,而他可能也就此毁了;若是赶上了,他定会对你忠心不二,死而后已。”凤鸢忆一饮而尽,垂下眼眸,若那道士所说的一忧指的此事,倒也不错。
谢长卿也一饮而尽,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凡事看的通透,事事为人操心。
“一切皆有定数,饭菜都要凉了,别光顾着喝酒了。”谢长卿转开话题,他觉得眼前的人在悲伤,虽然她没有落泪,可是笑容很落寞。
一顿饭后,柳络端来了茶具,谢长卿亲自泡茶,他泡茶的姿势很好看,凤鸢忆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小炉上的水已有些水泡翻腾,却未全沸,谢长卿将茶在指尖细细捻后放入水中。
待茶与水交融,第二次煮沸时出现沫饽,沫为细小茶叶,饽为大花,皆为茶之精华。
将沫饽取出,放置一旁小盏之中,余下的茶水继续烧煮,到波滚浪涌之时即为三沸。
这时,二沸时取出的沫饽,取少于放入其中,茶色更为好看。
将茶汤缓慢倒进白玉杯中,谢长卿双手奉于凤鸢忆,待她接过,做了一个请茶的手势。
杯中的茶颜色青碧浓鲜,幽香扑鼻,甘醇悠远。
凤鸢忆浅酌一口,茶香从舌尖韵开,仿若天地间至清、至纯、至真、至美的韵味包绕而来。
“好茶!”凤鸢忆不由赞叹道,眉眼不知不觉微弯。
她也略懂茶艺,看得谢长卿泡茶的手法就知他是懂茶之人,只是没想到这茶比她喝过的任何一样都好。
“你喜欢就好,我这最好的就是这茶了,清凉山山顶的素芥,每年只有一季,而每株茶树上只取最高的三根枝条上最嫩的一片,故而一株茶树只有三叶,这普天之下应该只有那一片,所以比之贡茶更加珍贵。”谢长卿解释道,平日里这茶他是舍不得拿出来的。
几年前他偶然得了一孤本,这茶就是那位前辈的手记里记录了下来的,他知道有清凉山是真,便着人寻着,哪料那山上阵法颇多,他照着书研究了许久才破了阵法,这泡茶的手法也是书中学来的,每年他都亲自去山顶采摘,今年采茶的时节又快到了。
“长卿可真是会讲究的人,喝了这茶,怕是其他的都要索然无味了。”凤鸢忆似真似假的说着。
“无妨,今年采茶时节快到了,若是鸢儿愿意,便与我同去,今年所收之新茶全数归你,如何?”谢长卿抬眼望着凤鸢忆,眼中平静,可心跳似乎越来越缓,呼吸都不敢,生怕错过她的回答。
凤鸢忆也抬头看着谢长卿,眼底神色复杂,他是她的哥哥,能与他多相处是否能找到些暖意,蓦然一笑:“有何不可?正好在楼里待的有些闷了,长卿相伴而游,还有极品素芥相赠,我倒是求之不得。”
谢长卿眼中闪过一丝微光,看得出他是高兴的,一颗心总算是恢复了跳动,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现下已是五月,我们六月十五起身如何,清凉山还有些路程,一路游玩过去,怕是要到七月初才能到的,那时的新芽出的最好。”
“好,一切听长卿安排。”凤鸢忆颔首一笑。
“品过我的茶了,你酿的‘醉梦’可舍得请我?”谢长卿一转话题。
凤鸢忆这才想起,今日还有一事,送‘醉梦’。
“这自然是舍得,去年的雪下的刚刚好,冰雪初融时取出来的,一直用冰块镇着。素儿,将‘醉梦’拿进来。”凤鸢忆朝帘外扬声道。
“是,小姐。”素儿一手托着锦盒,一手撩起帘子,倾过身子走进来,将锦盒放在桌上,行过礼便退下了。
凤鸢忆轻拂袖口,十指纤纤,缓缓的打开锦盒,一丝雾气从盒中溢出,在桌边飘散。
谢长卿不免惊讶,盒中四周都是千年寒冰,经久不化,中间是一只玉壶,透出些清亮的酒色。
“这便是‘醉梦’了,长卿且收好,这去年埋下的十坛酒,只得三壶,今日这一壶便是你的了,储藏不易,倒出之后切记要放回这寒冰之中,否则与其他的酒无异。”凤鸢忆细细的解释道。
“牢记于心,鸢儿放心,我定不会浪费这一壶千金难求的美酒的。”谢长卿饶有兴趣的看着锦盒中的玉壶,只觉有淡淡的香味飘出,人已醉了几分。
“今日我就不陪你饮这‘醉梦’了,怕是没有一个时辰是醒不了的,长卿可别为这酒误了正事。”凤鸢忆轻声一笑,盖上锦盒,推至谢长卿手边。并不是她说的严重,这酒因人而异,心中念想太多之人,睡上一天一夜也醒不了。
“多谢鸢儿提醒。”谢长卿微一颔首,轻触锦盒,只觉寒气逼人。
唤来柳络,命她将锦盒送至冰库,再三嘱咐小心安放,凤鸢忆在一旁捂嘴轻笑。
“你如此小心,都要让那丫头不敢动弹了。”凤鸢忆待柳络走后打趣道。
谢长卿淡然的笑笑,也不见郝色,倒是沉静的很,手里一指,问道:“这五月还有开的如此好的桃花,倒是稀奇,莫不是哪个少年郎送的?”
凤鸢忆瞟了一眼身旁,是那老道给的桃花枝,刚进来时无处可放,就坐下后,放在蒲团边上,他倒是瞧见了。
不过经谢长卿一说她也有些惊奇,桃花花期在四月,花期不长,一般最多四月底已是极限,现下已是五月底,不知这老道从何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