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小心翼翼地将一张盖着绸缎锦布的琴抬进殿中,置于殿中央,令所有人都能将被锦布遮掩着的琴身一览无遗。
“朕听闻国师随身带着玉骨笛,便不必再为国师准备了吧?”紫皓天神态可掬地问道,笑容扯起眼角,浮起浅浅的皱纹。
云亦晨颔颔首,随即看向仍旧坐在椅子上的紫洛瑶。
紫洛瑶抽抽嘴角,荡漾起向日葵般的笑意,对紫皓天说道:“父皇,瑶儿将此曲献给您,以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抛去一个威胁的眼神,又加重最后四个字的语调,纵是紫皓天再笑面如花也是微微僵了一下,眼神中迅速闪过一丝不自然,又立刻恢复原状。
紫洛瑶款款起身,挥手回绝了宫女的搀扶,自己提着宽大的裙摆,如同一只高贵的猫,雍容华贵地走下几级台阶,迈着轻缓的步子,走近摆在殿中央的鹤弦琴。紫洛瑶放下裙摆,拎起锦布一角,此时声乐歌舞早已暂停,安静的殿中只听得她“刷”地一声掀开厚重的绸缎,露出其中素雅优美,线条流畅的世间名琴——鹤弦琴。
紫洛瑶轻抚琴身,像是在一家古董店中挑选一样合适的古物,眼里浸透着谨慎与爱惜。稍许,她将手掌轻轻覆盖在琴弦上,轻微的重量将琴弦微微压下,又在她抬手一刻微微弹起。不再看向仍在微微震动着的琴弦,紫洛瑶将目光移向注视着自己的云亦晨,唇畔漾起浅笑,轻柔的声调抹上一缕俏皮,“国师大人,本宫可有幸邀您一曲?”
云亦晨注视着那个殿中央语笑嫣然的女子,良好的自控力却在此刻出现了一丝裂痕,他依旧噙着那抹淡笑,唇间却不受控制的地吐出应承的回答:“既是公主相邀,亦晨便献丑了……”语罢,云亦晨微微清醒过来,却没有半分自责,加深唇畔的笑容,他抬步走向那个朝自己灿然浅笑的女子。越控制,就越不受控制,在这方面,他可是深谙其道呢……
云亦晨在紫洛瑶身旁站定,从怀里掏出一支玲珑剔透,色泽温润的玉笛,眼力尖锐的紫洛瑶立刻瞄见笛尾处用小篆刻着晨字,笔法遒劲有力,雕刻入玉三分,令她不自觉的想起师父赠给凤尘歌的凤鸣萧上刻得的“尘”字,只不过他的字较云亦晨更超然世外,洒脱随性。
绝美的女子浅笑吟吟,身旁的俊雅男子面色平和,两人站在同一张画面中,俨然一对金童玉女,让人不忍打搅,此刻,女子坐下身来,轻轻拨动一根琴弦,仔细地调试着音调,男子则淡然伫立,耐心地等待着女子的动作,众人压下心中的疑惑与不满,屏着呼吸,等候着即将流淌出的人间仙乐。
撩起最后一记音色,紫洛瑶抬首向身旁的男子微微颔首,不等他反应,便再次抚上琴弦,奏出一连串宛转悠长的曲调。
听到紫洛瑶奏出的调子,云亦晨怔忪片刻,随即抓住曲调间的空隙,巧妙地融进紫洛瑶的琴声中。
琴声悠扬,笛音高低起伏,却始终围绕在琴调周围,像是一对凤凰,互相追随,耳鬓厮磨。众人被优美畅然的曲调牵引进一副栩栩如生的画面,如醉如痴: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其欲落也,回环顾盼,空际盘旋;其将落也。息声斜掠,绕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应,三五成群,飞鸣宿食,得所适情。
许久,乐曲缓缓进入尾声,悠扬的乐曲不知何时已渐奏渐弱,直至悄然无声……
众人依旧沉浸在想象中的的画面中,久久不能回神。紫洛瑶与云亦晨相视无言,安静地等待着众人清醒过来。
……
“好!”紫皓天与紫灏璃,卿初醉率先回过神来,不由径自鼓起掌来,余下众人也立刻清醒过来,如雷般的掌声响起,倒是令紫洛瑶有些无所适从,云亦晨一如既往的淡然表情,却与紫洛瑶截然不同,他轻轻俯身,向紫皓天微鞠一躬,又向紫洛瑶微微屈身说道:“公主琴技绝伦,亦晨能与公主合奏,三生有幸。”
紫洛瑶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想扶直云亦晨的身子,却在触碰到云亦晨的一刹那微微一颤,将手收回,按捺住微微加快的心跳,回道:“国师的笛音也是余音绕梁,洛瑶亦感荣幸。”
感觉到她的慌乱,云亦晨的心中泛起如同一柄铁锤击中棉花的酥软感觉,却还是面不改色地直起身,向她点点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