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留与不留,与她又何干?柳梦之别开眼神去,不想再有过多纠缠。婧华看到他这番,更是悲恸欲绝,如今他已连看都不想看到她。
婧华抿抿微干的红唇,理理心里的混乱,脸上挂起淡然的笑容,齿若编贝:“梦之又何必急着走呢?这几日青行宫大喜,何不喝杯喜酒再走?”身旁的卢絮尧心中莫名其妙,这何来喜事。
“喜事?”迟凤栖诧异道,挑着眉不屑地看了卢絮尧一眼,“什么喜事?”
柳梦之已经大概猜到婧华想说什么,他阖上双目。男未婚,女未嫁,天长地久,儿女情长,凡事皆有可能,只有我娶了,你嫁了,才断了这念头,断了这有缘无份。对于你我,或是最好的归宿。
看到柳梦之绝然闭眼,婧华已知他早就心里有数,做好准备放弃这五年修来的情意,选择那一纸婚书。饱读圣贤书,知书达理有何用,到头来只被愚孝缚住了手脚。婧华心中冷笑。
柳梦之,婧华便让你了却心愿。
婧华巧笑倩兮地转向卢絮尧,眸中黑白分明:“尧哥哥还记得吗?你说过长大要娶婧华的,不是吗?”她这一问,卢絮尧心里不禁欣喜若狂,堇儿所说喜事难道是要与他成亲?
“婧……婧华!你不是开玩笑吧?”迟凤栖没等卢絮尧反应便已经快暴跳如雷了,柳梦之窝囊就算了,婧华打算要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跟他怄气吗?这分明便是两败俱伤便宜了卢絮尧啊!
婧华温柔地挽上卢絮尧的手臂,双颊染绯色,轻笑道:“大后天我便要与尧哥哥成亲。”她目不转睛,分明就是专门说给柳梦之听。
柳梦之,你听清楚了,婧华也要成亲了。并非只有你可以佳偶天成,宜室宜家。
昔日的粉人儿如今软玉温香,她站在自己身旁,笑靥倾城,说着要与自己成亲。卢絮尧尽管是知道堇儿赌气才说此话,可竟是如此悦耳动听,他抑制不了心中如沐春风。
迟凤栖听到婧华清晰地说着要跟卢絮尧成亲,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里堵着的话一下子竟出不来。该死的,柳梦之也没有一点反应,婧华便要嫁为人妇了,新郎不是你也没关系吗!他回头怒视柳梦之,只见他没有丝毫生气,反而是一笑置之。
“那我跟英娘便留下来喝婧华跟卢宫主的喜酒。”他不慌不忙地说着,看不出内心情绪,只觉他毫不在乎。
“那是最好。”婧华依旧笑容可掬,深眸澄亮似水,挽着卢絮尧的手不禁握紧。卢絮尧轻轻覆上她的手,安抚着她。
卢絮尧没料到这柳梦之竟如此轻易地放下婧华,省去了他不少功夫。
迟凤栖词穷了,他们二人如此,他一个旁观者又何苦添油加醋呢?他闷闷地自个进屋去,一言不发,如今惟有他迟凤栖还可以做事直率坦诚,一便是一,二便是二,讨厌卢絮尧便是讨厌卢絮尧,不想婧华嫁给他就是不想,绝不给好脸色看。
此时,英娘正好赶到,看到这卢宫主和婧华都在这儿,又看到柳梦之被捆绑着,更是理不清其中原委,只是傻站着,不晓得从何问起。婧华扭头见她一脸受惊地立于身后,便主动上前去,搭着英娘的手,颦笑娇美。
“英娘妹妹,大后天我便要与卢宫主成亲,你和梦之赏赏面子留下来喝杯喜酒可好?还想请妹妹你帮姐姐梳妆打扮。”英娘想到昨日婧华醉酒,如今也分不清她是否清醒,竟突然会下此决心跟卢宫主成亲,只是婧华现在笑意盎然地候着她回答,她也只好点点头。
“真是好妹妹,梦之得你这娇妻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婧华轻拂着英娘桃花般娇嫩的脸庞发呆,幽幽语气中满是艳羡。卢絮尧上前去轻轻将婧华从英娘面前拉开,他知道现在的婧华情绪并没有她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免得她作践自己便是他卢絮尧的本分。
“堇儿,既然大后天便要大婚,还有很多事宜需要我们探讨,我们便不打扰梦之兄他们了,好吗?”卢絮尧轻声问道,即使心花怒放,他也要保持冷静,一天没有成亲便一天都不能松懈,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得了这冲动便也成得了大事。或是一个不小心,柳梦之和婧华便极有可能旧情复燃。
婧华原本已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盖去了她瞳中的明亮,剩下的尽是满腹怅然。而下一瞬间,她又抬首娇笑,眼前生辉,清丽宛若芙蕖出渌波。
婧华大后天便要嫁人了,如此美事,婧华又何必愁眉苦脸。
“好,一切皆听尧哥哥的,婧华相信尧哥哥会许婧华一个没齿难忘的婚典的。”柳梦之被绑住的手不禁紧握,尽管他晓得没人看得见,可唯有这样可以忍住他心中的波澜起伏,忍住这痛心入骨的折磨。
“梦之,”婧华突然望向他,明眸皓齿,“你可有什么祝福要予以我与尧哥哥?”她的表情恬静,心中宛若水静无波。
佳偶天成,宜室宜家。柳梦之想起婧华所说之话,心中隐隐作痛。
他笑了。笑得凄厉可怜。
“梦之送婧华你,琴瑟和鸣齐白首,鸾凤呈祥配天长。”每个字从唇间说出,字字如毒药,侵蚀五脏六腑,苦不堪言。
迟凤栖已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齿,恼怒地用力将拳头砸在桌子上,那一下甚是疼痛,却不如心中所痛。
婧华最后一次与柳梦之四目相望许久,眼中尽是转盼流光,却已回不去昔日情有独钟。她微微欠身,动作轻缓,像是在告别道珍重。
婧华谢你这齐白首与配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