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入御门前,云歌闲来曾与宝儿探讨过江湖上有名的几样兵器。那时,她们还未真窥见江湖内部,所知不多的皮毛,皆是由路边贩卖的旧册子得来。
原她对这些刀枪棍棒是没有半点兴趣的,单纯就是喜欢看书,所以将那本据小贩说是现今武林最权威的兵器排行谱,从头看到了尾。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便再也难忘。
照她原来认知,兵器嘛,不过是两人缠斗间额外的助力,若是有更好,没有也无伤大雅。可细细翻阅过兵器册她才知道,很多武功并不是创造者一时兴起得来,而是生于兵器。何种兵器在何种招式下能发挥最大的威力,何种形状弧度的兵器能将武功中的全部精华发挥得淋漓尽致,此上种种,皆是深奥的学问。
她和宝儿因看多了靡靡之音的戏册,自然对具有传奇色彩的兵器更加好奇。宝儿喜欢的,大多是女子门派中的软剑,鞭子一类。而云歌,兵器谱翻到最后一页,没有华美的配图,也没有细致的解释,仅简单几句话,却让她忍不住整个人热血沸腾起来。
至今她还清楚得记得上面写的每一个字。也正是这样简单的一页纸,坚定了她入御门的决心。
书页的顶部用烫金端正有劲的标注了御门两个大字,底下,没有介绍任何兵器,反而介绍了一个人。
衍城,御门门主。擅所有防御之术,御中带杀,杀中兼御。脑中几百阵法,变无为有,创有为新,何须凡器?此才智,神兵也。
何为神兵?用自己的身体做兵器么?还是说此人武功已到了神境,根本不用兵器做负累?
她当时阖上书页,想了好些种可能,却都没想到,师父能将简单的防御之术,发挥到这般极致的程度。
孟府的观战台做得十分考究。围绕阵法,择取了视线最好的八面,高度角度皆有落差,参差不一,却是能在最大限度内,让每一个人都看清阵中情形,心思用得极巧妙。
云歌对阵法丝毫不懂,故有好些时候她只是看着一群人在阵中跑来跑去,却不明白,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越看越着急,她把着栏杆,脖子伸得老长,来回分析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出口,无奈只能向师父请教。“师父师父,这阵真的有方法破解么?徒儿根本连出口都没寻着!”
如是问着,心里却腹诽,这样的阵,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想出来的!不过,既然是师父所创,他便一定知道虚门。
衍城一改往日懒散,这次竟没有睡着,拿着昨夜未看完的书,漫不经心的翻阅。听到云歌问,淡淡抬眼道:“怎么?你想学?”
云歌一愣,没多想的点头。
衍城静静的盯了她半晌,口中不知轻喃了句什么,唇角微微翘起。随即放下书本道:“过来,为师教你。”
是要对她说破阵之法么?微有些紧张的四处看了看,隔壁的看台离他们很远,可她不确定,他们能不能听到他们说话。于是道:“不如师父写下来,这里人多口杂……”
抬手打断她的话,衍城似笑非笑道:“他们听不见。”
“嗯?怎么……”话还未说完,便被自己的发现唬得愣住。云歌细细观察了下八方看台的位置,复看了看自己脚下这座,面前风劲,吹得她发丝后扬,高高飞舞,脑中一亮,忽的明白过来。
师父说的没错。他们坐在最西面的高台上。离阵法十分近,却离其他七座看台很远。且现在风急,他们身处在下风处,能听得见上方宾客间交谈,可他们却并不一定能听见他们的!
咧开嘴嘿嘿的乐,她朝着离她最近的谢家看台喊话,没敢用最大声,可动静也不小,喊得她嗓子微痛。“谢老乌龟,谢老狗!”
那面似有人注意到她,倏地有些怕,她看着台上众人皆面带微笑的朝她点头示意,又鼓起胆子做抱拳回礼状喊了句:“你们这一家老小可真够混蛋的!”
“调皮!”口上训斥,眼里却带着笑意。衍城看着她鲜活的面孔在阳光下绽放如花,微有闪神,却很快恢复如初。考验也考验过了,以她的才智,学好御术,只是时间问题。
命她到身侧静听,他随意指出阵中几点道:“看好这五处,此乃破阵之关键。”
“等等师父,徒儿怕记不住。”赶紧翻出自己平时记八卦的小本子,云歌一脸认真,正欲拿笔,手中小册却突然被人阖上。
“记到你的脑子里。”
“可是……”
“没有可是。你学是不学?”
从未见过师父这样的神色。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无端让人觉得冷,且不能违抗。
有些晃神的收好册子,云歌正纳闷自己方才的感觉从何而来,衍城已低低的,开始教授。
他说:“为师的话,只说一遍。”
赶紧收回神思,她随着师父点的方向去望,果然发现了些许与旁边不同之处,可具体不同在哪儿,她却又说不上来。
衍城收回手,继续道:“布阵之人,最忌讳预留虚门。若未布阵之前就事先想好出路,那此阵便算不得阵。若想造出无人能破的好阵,就要想方设法将阵内之人困死,想象自己便身在阵中,不断发现虚门,再把虚门堵死,直到再无任何虚门为止。而后,以身试阵,此番破解后,你才能真正得益。”
暗自吞了吞口水,短短几句话,云歌却听得冷汗愔愔。这样的造阵之法,怪不得师父的阵无人能破,想天下,能有几个衍城呢?
师父之言未断,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听,深怕露掉什么重要细节。
“孟府迷魂阵是为师刚出师门时受师父嘱咐所创,稍显青涩,虚门颇多。方才指出那五处,你细细看,有何不同?”
觉得不一样,具体却说不出哪儿不同,云歌沉吟片刻,斟酌着言语道:“全阵的墙壁都在移动,好像就这五处未曾。”
“还有呢?”
“还有,徒儿总觉得这五处似乎方向上都有些偏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准……”她不分东南西北来着。
衍城瞧了她一眼,眉梢微微扬起。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他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桌几上的青花茶盏,道:“或许,为师应该把你也扔到阵中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