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嘉垂了一下头,“抱歉!王爷的病非我能力所及,还请另请高明。”
楚湘王咳嗽了一下,目光晶亮:“还未诊脉,怎知治不了?”
“王爷的病是所求太多所致,属于心病,医药无用。”千寻嘉站起身,轻轻拂了一下裙裾,声音淡淡,“王爷还是断了医药这块念想,趁早另寻它法吧。”
说着,欠了欠身,转身离去。楚湘王没有拦她,在身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雪亮。
千寻嘉出了屋子,外面已经有人在等候,她简单说明了情况,管家叹息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道了一声谢便给她领路送她出去。楚湘王的府邸格局过于复杂,这一拐一转,各个门中穿梭着,如迷宫一般。不在这里住久了还真的会晕头转向。
但千寻嘉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这不是来时的路。看着王府的格局,甚至不是出去的路。她装作不知道,不动声色地跟着,直到一间有人带刀把守的屋子前,管家又像之前一样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进去。
千寻嘉停在门口看了一下,不置可否。
“抱歉,千修女。”管家恭恭敬敬,神色里没有一丝不安分的东西,“王爷请修女在王府留宿一晚。”
管家躬着身子,极为尊敬,门旁两个带刀的守卫则绷直了身体,目不斜视地尽职看门,手里的刀握得紧紧的,做好了随时出鞘的准备。千寻嘉看了一眼管家,没说话,直接提起裙裾走进了屋子。管家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愣了一下,急忙上前将门关上,落锁。给看门的两个护卫摆了一下手,两人便随他离开了。
屋子里也是空空的,比之前王爷住的那间还要寒酸,别说桌子花瓶还魂草了,连最起码的床都没有,只在靠墙的位置放了一条棉被,千寻嘉走过去,将棉被折叠了,一半铺在地上,另一半靠在墙上,她倚着墙抱膝坐下来。房间里积满了灰尘,地面上甚至有一些稻草树枝,也不知道是不是将空下来的柴房给她用了。
幸好,尽管破旧,比起王爷房间的阴暗,这个房间的通风做的不错,窗户是开着的,虽然有几根木头栏杆挡住了,但好歹外面的风和阳光是可以进来的。这样子,她的眼睛也就不至于太黑暗,呼吸也不至于被限制。
她朝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会,夜色便渐渐弥漫下来,将她和她的世界淹没。没有灯光,没有月光,一丝都没有。凉凉的风吹打在身上,她抱住膝盖,只感觉浓浓的倦意袭上来,带她沉入梦乡。
梦里,有孩子欢快的歌谣入耳:“秦氏有女,容色无双,七月能语——”
她听不清楚了,那些欢快的声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模糊,直到将她的世界变成一团浆糊。
可是她的心里却是清楚的,那个歌谣,那个歌谣下的世界,那个世界中的她。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能穿越!
是啊,她是现代人,莫名其妙就穿越到一个架空的世界,并且带着前世的记忆。所以她从睁开眼睛就是聪明的,二十五岁女子的智商阅历驾驭着一个婴儿的身体。
七个月会说很多话,十个月可以悠闲地散步了。周岁的时候拿着毛笔涂鸦唐诗三百首,两岁的时候诗词文章已经传遍全国,三岁,已经会煞有介事地坐在椅子上看家族生意往来的账本了。因为太过聪明,聪明到让人心生恐惧的地步,同年,她被放到一个贴满符咒据说厉害无比的结界里,说是如果她身上有妖孽,就会被净化。当然也包括她的小命。
她乖巧地在里面有吃有喝有玩具地玩了三天,安然无事。然后可怕的谣言止住,她继续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秦家大小姐。给世代做生意的秦家想出了很多做生意的门道,终于在短短几年之间让秦家成为仙源首富。
她利用一代代人累积下来的经验与迂腐的古人打着思想差,在这个世界混的如鱼得水。她也有着很多所谓穿越者有的野心和精力,尽情地施展着自己的才华,做在现代一辈子也做不成的丰功伟绩。那时候的秦家小姐也是自信的,开朗的,有着站在一个世界顶端的成功者该有的骄傲。
可是,时间一过去就是七年。七岁那年,当她发现自己已经无事可做,而她的人生还那么漫长时,她发热的头脑终于开始清醒——她想起了现代的家,她的爸妈。
分别之前是一次争执,她搞砸了妈妈给安排的相亲,受到质问的时候,她咄咄逼人地回敬过去。
在这个时代待了七年之后,她终于开始思考一些很现实的问题,比如说:她在这个世界活着,那么那个世界里还有她吗?她在这个世界里过了七年,那个世界是多久?是跟很多小说里只过了几分钟几天还是跟这个时间流失的速度相同?如果是后者的话,爸妈骤然失去爱女,他们的身体都不好,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些她便痛不欲生,于是当无意间听说当丞相的叔父想将她过继去,培养之后想在皇权方面也分一杯羹的时候,她就利索地整理了一份家产,连夜离家出走了。
她想回家去,回到现代的家去。所以那之后几年她游历仙源,想找到她回家的路。她的名字当然也改了,从名动仙源的秦家幼女秦宛变成了游历者千寻嘉,千万里只想寻到回家路的千寻嘉。
不过七年之后,她哭倒在了仙源的宗教信仰离恨宫的门口——没有。她用七年时间走遍了仙源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回家的路。
来迎接她的离恨宫主只给了她八个字:既来则定,四海为家。
八个字,断绝了她全部的妄念,她那颗曾经鲜活灵动的心,也随着这八个字,慢慢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