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思站定,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古朴村寨上。苗族惯有的风格装饰,村门上挂着一串串银铃铛,风一吹过,那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声音。那村子被数不清的参天大树环绕着,如同天然的屏障,保护着古朴神秘的苗寨。
这是那个名唤都拉的苗族女子的记忆,看样子这就是她生活的寨子了。
在这样幽静的地方,任何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白长珺放轻脚步,在看到前面那娉婷的红色身影后,如释重负。南思察觉到身后白长珺的气息,却不打算回头。她本想甩掉他,自己一个人来探寻,可没想到他会跟上来,仙与妖本不同路,没必要太多纠缠。
“仙君莫不是走错了路,你不是不想知道都拉的过往吗?”南思自顾自的往苗寨走去,头也不回地说。
都拉?白长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停了片刻才想起来刚刚那名苗族女子名唤都拉,方才进入她记忆之境的时候他只顾着找傅南思了,一时倒没注意到她记忆里的信息。
“我自然这些人间俗事没有兴趣,只不过我没有抓到那树妖的元灵,又怎能放心让它继续藏匿在都拉的身上?”白长珺大义凌然的样子很是严肃,事实上树妖的真身已毁,元灵不日便会消散,他这么说骗骗对妖物毫不了解的凡人还可以,但若是对于深谙此道的傅南思,倒像是一种掩饰。
南思微微勾了勾嘴角,面带深意的回头看了白长珺一眼。原来神仙也和她一样,喜好听凡人的情爱纠缠,还非要装出一副超然脱俗的模样,实在太虚伪了。
寨子里是一片和和乐乐的景象,女人们纺织,男人们种田,孩子们追着小鸡小鸭打闹玩耍,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因为所有的景象都是都拉的记忆,寨子里的人并不能看见傅南思他们,所以傅南思的目光可以肆无忌惮的在那些陌生的面庞上面流连。
在看到一个面容秀丽的少女慌慌忙忙的从寨子东边的一件竹屋跑出来时,南思的目光就停止了流连,定在了那个少女的身上。尾随南思进来的白长珺顺着南思的目光看过去,在看到少女的长相时微微眯起了眼,那少女正是都拉。不同于他们见到的都拉,眼前的少女的眼睛很纯净,如同一泓清泉,这让人很难把她和那个癫狂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将那样纯净的一个少女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神婆,神婆!不好了,那个人的伤口又裂开了,这会子正扑哧哧的往外冒着血呢!您快去看看吧!”少女都拉跑到了傅南思和白长珺面前的不远处,急急地拉着一个拄着蛇头神杖的老妪往她来的那个竹屋走去。
原本南思和白长珺的视线都放在少女都拉的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不起眼的老妪,听那少女喊了一神婆,南思顿时皱起了眉,一瞬不瞬的盯着老妪的神杖。那蛇头忽然转了转,冲着南思的方向吐了吐信子。
这下南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那蛇居然是活的,而且能感觉得到他们的存在。那眼前这些人便不会是普通的苗人,而是世人惧怕的蛊苗一族。
关于蛊苗一族的传说有很多,大多是讲这族的人擅长使蛊,常人唯恐受其所害。所谓蛊,是蛊苗一族传承的一种古老术法,他们先是以自己的血来豢养毒虫,再施以秘术,最后将蛊虫不知不觉的引入下蛊的人身上,不同的蛊虫有不同的作用,大多数蛊都是邪恶的,常常杀人于无形之中。
其中最为厉害的蛊是人蛊——以活人之身制蛊,炼出来的人蛊十分凶狠,能以一己之力阻挡一直百人的军队。人蛊对炼蛊者十分忠诚,认主后不会叛变,直到被人杀死。所有用蛊之人都以有一只人蛊为荣,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作为人蛊,只有在阴年阴历阴时出生的成年人才能被制成人蛊。但这样的人极少,正因为他们出生在阴气最重的时候,他们大多在幼年时便早夭了。
人蛊不仅厉害,也极其珍贵,是每一个用蛊者的梦想。
少女都拉和神婆走进了那间竹屋,竹屋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竹床,一把藤椅,中间一张木桌子,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水缸,南思走上前去往水缸里看了一眼,脸色忽然变了。
白长珺并肩站到南思的身侧,也往那水缸里瞟了一眼,眉毛挑了起来。
那水缸里铺满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毒虫,有蝎子,蜈蚣,蜥蜴,毒蛇以及蟾蜍,五中最毒之物用蛊主的血混合养在一个水缸里,互相啃咬,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便成了蛊。
屋子里的竹床上躺了一个昏迷不醒的青年男子,眉目清俊,虽然他身穿苗族服饰,但他的五官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并非苗族之人,而是汉族子民。
“白长珺,你绝不觉得他很眼熟?”南思看着床上的男子,觉得他很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自从她发现白长珺和她一样喜欢管人间俗事之后,她就没什么心情再称呼他仙君了,索性直接叫他的名字。
听到南思喊他的名字,白长珺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眉毛又挑了起来,他淡淡的瞥了床上的男子一眼,漫不经心的说:“他不就是都拉口中的宋郎么?”
经白长珺这么一提醒,南思就想起了之前躺在都拉怀中的那个男子的面貌,的确和眼前这个男子长得一样。
“原来是他……”南思不由喃喃自语。
那神婆为男子止了血,却依旧立在床边,口中念念有词,少女都拉静静地立在神婆的身侧,目光紧紧的锁住床上的男子,一双盈盈美目中满是担心。不一会儿,那神婆的袖口飞快的射出了一只透明的小虫,掉进了男子微张的口中。
“神婆!您喂了他什么?”看见那只小虫掉入男子的口中,少女都拉紧张的扯住了神婆的袖子。
“不过是只能够打通他的经脉的蛊虫,都拉,你是我们的蛊女,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神婆拄起蛇头神杖,在地上狠狠跺了几下,说完话便颤巍巍地走了。
少女都拉失魂落魄地看着神婆离去的背影,在床前的藤椅上坐下,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昏迷的男子的脸,又飞快的收回了手,像做了坏事的孩子一般将手藏在了背后。
少女都拉粉嫩的脸染上了红霞,平添了几分娇媚动人,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