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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语鱼

江南顾家,富甲一方。比起顾家的富有在江南的名声,顾家少爷顾飒更是在江南地区名流一方。

顾飒作为顾家的独子,不但坐拥顾家的万贯家财,才学更是出众,又生得貌比潘安,引来一众闺中少女青睐。唯一美中不足,就是顾飒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腿疾,因为先天不足,顾飒不良于行。虽然顾家老爷子为了顾飒的腿寻遍天下名医,依旧无法根治,腿疾一直伴着顾飒,如同白璧无瑕的美玉,生生染上了一丝杂色。

顾飒爱鲤如痴,顾家老爷子就用千金请来一众工匠,在顾飒院中引来活渠,在其中养了上百条名贵的锦鲤。池边以白玉雕栏,金石为砖,极尽奢华。

“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顾飒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薄毯,倚靠在栏杆边一边吟着诗句,一边撒下鱼食。

色彩斑斓的锦鲤围了过来,争抢着池中的鱼食,顾飒看着无忧无虑的鱼儿,无端的生出几分羡慕。

世人羡煞他显赫的家世,出众的容貌,卓越的才学,上天似乎待他不薄,几乎给了他所有美好的一切,唯独,少了一双健康的腿。

在顾飒小的时候,他坚信自己的腿会好起来,他渴望踏遍玉澜的大好河川,赏遍天下奇观。直到顾飒渐渐长大,他才知道自己的梦想多么可笑,不良于行的他又怎能实现呢?

“扑通!”水花激起的声响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的顾飒,他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正好看到一条玉色的鲤鱼跃起,在空中翻了个身,复又落回水中。

“噗噗噗噗……”那条鲤鱼落回水中后又从水面探出头来,瞪着一双红色的眼珠子望着顾飒,嘴里吐出一串泡泡。顾飒讶异的看着小鱼灵动的双眼,他仿佛从中看出来淡淡的忧伤。

顾飒好笑的摇摇头,自己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鱼儿怎么会有人类的情感?不过看着那条漂亮的小鲤鱼,他倒是真心喜爱,他冲着那条活泼的小鲤鱼绽放了一个清雅的微笑。

小鲤鱼呆呆地望了他一会,又吐出一串泡泡,摆着尾巴逃得似的游走了。

转眼就入了秋,江南的秋季微寒,顾飒常待的水榭四周都围起了一层厚厚的帘布。亭内点起淡淡的荷叶香,顾飒提笔作画,一条灵动的鲤鱼跃然纸上,赫然是顾飒半月前看见的那条玉色小鲤。

那日之后,他日日都能见到那条鲤鱼,有它陪伴,他的生活一下子多了许多乐趣。他甚至给它起了一个名字——语鱼,他总觉得那条小鲤鱼是真的懂他。

在画的右下角题上署名,顾飒收了笔,呆呆的看着画上栩栩如生的鲤鱼,眉眼间满是涟漪,幽幽叹道:“语鱼语鱼,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世间大约也只有你能懂我,可惜你只是一尾锦鲤,如若你是人,那该有多好……”

顾飒的叹息极轻,风一吹就散了,可还是让躲在亭子下的水渠中小憩的语鱼听见了。它围着亭子绕了一群又一圈,仍旧无法看见顾飒俊美的脸庞,层层的帘布将他们完全隔开来。就像顾飒与它之间一般,他是人,它是鱼,之间隔开的又何止那厚厚的帘布呢?

语鱼忧伤的围着水榭打转,不知疲倦一般,顾飒掀开帘布,就看到语鱼疯狂的举动。

“语鱼,你在做什么?”顾飒惊讶地看着语鱼的动作,胸口处涌起一阵涩然。

“噗噗噗噗……”语鱼无法回答他,唯有不断地吐着泡泡,使劲地摆动着鱼尾。顾飒不明白语鱼想要表达的意思,唯有皱着眉头看着语鱼奇怪的举动。

忽然池中腾起一阵白雾,阻挡了顾飒的视线。顾飒焦急的将手握在栏杆上,往外探出头去,却始终看不见语鱼玲珑的身影。顾飒狠狠的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却没有丝毫的痛感,因为坐在轮椅上,任凭他怎么努力也看不见池中的情况。他多么恨自己这双没用的腿,禁锢了他的自由,他的梦想,甚至探出身子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不能做到。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白雾才渐渐散去,原本被遮掩的景物渐渐显现出来。当所有的白雾散尽,顾飒满目愕然的看着立在水面的人儿。

芙蓉面,杨柳腰,远黛眉,一双秋水翦瞳,少女盈盈而立,五官清丽秀美,眉间一点朱砂为她添上几分魅惑,清纯而妖治。

“语鱼?”顾飒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语气中带着迟疑。

“公子。”语鱼的视线落在顾飒的身上,她在水面上行走如履平地,片刻便走到了顾飒面前。

“语鱼谢公子赐名。”语鱼微微福身,目光痴缠在顾飒的脸上。顾飒有些发窘,轻咳了一声,“语鱼你……怎么会变成人?”

“语鱼本是王母天池中的仙鲤,因为一时贪玩落入凡间,一身仙力也被封锁,只能在凡间重新修炼。公子前世是佛陀座下的莲花侍童,慈悲为怀,语鱼便选了在此处修炼,没想到公子的仙气醇厚,语鱼得以借此重塑人身。”语鱼半真半假地回答了顾飒,虽然大多是实话,可其中终是对他有所隐瞒,有些东西,他不知道大约更好。

“咳,”顾飒被她说得有些晕乎乎的,前世今生他向来不信,可语鱼的存在又为她的说法添了几分真实度,“莫要叫我公子了,直呼我名字便好。”既然这是一个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顾飒索性不再为它白费心力,就把这一切当作上天的恩赐吧,他希望语鱼变成人,于是上天满足了他的愿望。

“顾……飒?”语鱼有些犹豫。

“嗯。”顾飒满意地应了一声,仍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语鱼,任何一个人看到一条鱼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一个大活人都会惊讶,顾飒的反应已经算平淡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要怎么和父亲解释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少女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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