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紧紧跟着游走,看着莹白酒杯在空中划过一道闪亮圆弧,连带着刮起风声嗖嗖作响,眼看就要撞到裴逸身上。
啪嗒。
酒杯稳稳落于自腰间抽出的玉箫顶端,杯内酒液盈盈,丝毫未漏,倒映裴逸神情闲适。
“四皇子。”裴逸淡淡看他,“这么好的美酒,洒了怪可惜的。”
“我也这么觉得。”楚云修负手而立,看向裴逸的目光深沉,“早听说裴世子武功卓绝,能以萧代剑,多年来一直未能亲眼所见,今日不知能不能开开这个眼。”
裴逸轻轻摇头,“在下最近染了风寒,恐怕……”
一个“怕”字刚出口,便听见利剑出鞘的响亮哗啦声,接着白光一闪,楚云修竟已仗剑而去。
随即面前似银白闪电一闪而过,衣袂鼓荡呼啦一声,裴逸也毫不犹豫地出手,两人短兵相接,在大院中心,两面酒桌之间,白石地面之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了一起。
众人因为突如其来的刀剑相向瞪大双眼,不知所措,高台上慕王看着两人,蹙起了眉。
动作太快,看不清谁剑气凌厉如虎悍然横戈,看不清谁步如游龙,指间玉箫灵巧飞旋,众人只觉面前恍惚一片,两道人影在视线中翻覆重叠,还没等理清思绪,两人却又都停了下来。
尘埃落定。
裴逸一手持着玉箫,一手握着酒杯,浅浅笑着,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润,道:“得罪了。”
楚云修手中的剑,被裴逸手中的玉萧擎肘,玉箫抵住了剑面,将剑抵在喉咙处。
只差一寸,便可血涌如注。
台下众人眉毛一挑,精明的官员立刻交换了会意的眼神。
裴王府自六年前裴王妃病死,裴王失踪之后就交由世子裴逸执掌,这么多年来,裴王府一直不涉政事,裴逸时常游走四方,锄奸铲恶,声名远扬,人人都知他文武双全,却很少有人真正见识过,他也从来是不显山不露水,待人温和有礼,皇上都要敬他三分,如今却在慕王的寿宴上,不留丝毫情面,当着群官的面,让楚云修两招败北。
一向温柔的小猫,突然伸出利爪,撕裂所有人脑海中习以为常的表象。
有人目光发亮地舔舔嘴唇,觉得嗅到了某种新鲜的信号。
朝中关系盘综错节,各有各的党派,而裴王府因为裴逸这个主事的人三天两头不安心在家,一直兀自而立,置身事外,不向任何一方倾斜。而今日裴逸当众挑衅,扇了四皇子一巴掌,是不是表明他准备收收心进入仕途宦场了。
难不成,朝中的风向标又要变了?
台下有人因为这不过几秒钟的变故思维极度发散,打起了自己的算盘,思忖着自己栖息在哪家树上比较靠谱,裴逸已经撤回玉箫,仰头,饮尽杯中酒。
“在下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今日出席这寿宴也是盛情难却,还望四皇子不要放在心上。”
“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楚云修缓缓放下剑,手握着垂在身体一侧,冷笑,“不过裴世子的武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四皇子剑法也不错。”裴逸转身背对他,有些惋惜一笑,“可惜,心有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