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这时不远处一个的婢女琼儿突然悄声上前,低低道:“娘娘莫心急,皇上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几天的了。”
这人腰背挺直,双眸贼亮,隐隐闪着狡黠阴狠的光芒,身上的衣着头饰处处高人一等,可见身份不同于其他一般人。
“最好是。”皇后眼光凌厉而复杂看她一眼,“我让你去调查的事情呢,查出来没有。”
“四皇子处事谨慎,不露痕迹,基本查不出什么漏洞可以当做把柄,不过前一阵子在满香居有桩命案,牵扯的人还不少,却被暗中偷偷压下来了。”
“什么命案。”皇后眼睛一亮。
这些日子京城事变多生,六皇子被流放,三足制衡的格局被打破,偏偏又逢盛京帝身体不济,皇位的归属几乎成了人人暗地猜测讨论的话题,她自然而然也在心急火燎地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她那个儿子,虽是太子,有绝对的继位优势,却无心权势相争,宁愿闲居田野,渔樵耕读。
皇位的继承,不但涉及到人民社稷,国祚发展,在它背后阴暗的角落里,那是用了无数人的鲜血做祭奠。
她年少进宫,摸爬滚打一路到如今凤冠上身,深知人心险恶,为了个人私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因此不能如砧板上的鱼,无为被动。她无数次警示劝诫楚云枫,每次都只换来他事不关己的敷衍回应,她愤恨,恼怒,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有朝一日盛京帝享乐极天,她自己,她的儿子,乃至她的家族,却被屠杀灭亡,尸骨无存。
因为有一个人,绝对够资格,做出这种事情,所以她一定要赶在盛京帝驾崩之前,将他扳倒。到时不管楚云枫肯不肯,她都要将他拱上这个天下至尊的宝座,只有这样,他们母子,才能真正的安全。
想到这些,她淡淡笑着,笑意里有些苍凉,却也有些希冀的向往,琼儿却沉默下来,警惕地瞟瞟四周,皇后立即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一众仆妇远远走开,琼儿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聂王的世子逃跑到了满香居,遇见了慕二小姐和七皇子,被那两人藏起来了,后来搜捕的人找到了那,众人大打出手,最后四皇子和裴世子不知怎么也去了那,这期间有一名侍卫划伤了慕二小姐,结果就被四皇子拿剑穿胸而过,钉在墙上,当场死亡,血流成河。”
琼儿语声越说越低,越说越嘶哑,冷沉幽幽如深锁地牢百年的冤屈鬼蜮。听着这阴沉音调,联想着事发画面,皇后微微打了个哆嗦,很快冷静下来,沉声问:“确认属实?”
“半分不假。”琼儿阴测测一笑,又道:“最后还请来了九门提督,但是因为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事情太复杂,有人花大钱堵住了悠悠众口,甚至也喂饱了刑部那一帮人的大胃。”
“呵呵。”皇后阴险地冷冷一笑,一笑间已经做出决定——不管这个花大价钱的人是谁,不是楚云修也要是楚云修,这次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我听说聂王已经被放了出来,你一会去找他,就说我要找他一叙。”
“借刀杀人。”琼儿笑得贼眉鼠眼,“聂王这口怨气终于有机会出了。”
皇后闻言赞赏的看了琼儿一眼。这件事情,吃亏最大的就是聂王,自家培养多年的精锐侍卫被杀不说,儿子居然也被别人带回去,这个亏,不过因为牵扯的势力错综复杂才暂时吃下去,如果有人相助给他报复的机会,绝不会手下留情。况且聂王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儿子,凡事涉及到聂城,什么都做得出来。
“马上去办。”皇后心情大好地行到凉亭内,在石凳上坐下,“就今晚,秘密遣送他到我的殿内。”
……
御书房内,盛京帝端坐桌前,细细读着裴逸的信笺,他眉目之间一片清明,已经恢复了神智。
而陆行在他身旁静静研着磨,一言不发。
信中将金霞寺发生之事如实汇报,盛京帝眼色深沉地看了良久,才放下信笺,落笔回书。
新的信笺快马加鞭,不久抵达裴逸手中,与此同时跟来的,还有皇宫的御林军。
盛京帝以协助调查为名,将一部分御林军调来了金霞寺。御林军一来,立即将山上的人安全接下来,并封锁了后山,再也不许任何人进入,随即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大有要把整座山都翻过来的样架势。
众人从山上回来,个个筋疲力竭,心力憔悴,楚云景一进门倒头就睡,楚云枫、柳妍姗、楚云霆和聂城勉强打着精神想到裴逸那问问情况怎么样,却吃了个闭门羹。而慕蓉瑶则直奔佛堂,在佛像前扑通跪下,随即一条细小的水痕无声无息从眼角滑落。
佛堂内只她伶仃一人,静谧而安详,微微颤抖的瘦削肩膀仿佛担不起一点重量。片刻后身边风声一呼,慕蓉瑶睁开眼,意外看见了昭宁竟同她一样跪在了蒲团上。
“你……”
“不论如何他都是我的四哥,若他遇难,我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是嘛。”慕蓉瑶苦涩一笑,有气无力的道:“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应该做的。”昭宁缓缓答着,嘴角却在慕蓉瑶看不见的地方,弯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
两天日夜不分的搜寻,金霞寺上下到处弥漫着凝重的气氛,放佛死神举起了镰刀,于天端狞笑注视。谁的心情都不太好,裴逸更是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黄昏渐渐降临,将天边淋漓成一片烂漫的金色,山上人头耸动,搜寻仍没有停止,而负手窗边静静站了许久的的裴逸突然回身,手指慢慢抚上耳后,轻轻一扯,人皮面具无声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