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用火漆密封的密信,也就是说,这些消息还没有从宫里传出,目前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道。
六皇子谋逆这件事,虽蹊跷诡秘,但无人辩解,原本几日前就要行刑处理,却突有一个自称是六皇子奶娘的人,拿着圣旨出现在刑场。
圣旨的用料是上好蚕丝的绫锦,两端有腾云翱翔的银色巨龙,不像是假的。上面说无论楚云灏犯了什么大错,可饶他一次不死。
群臣哗然,既有对这圣旨的怀疑,也有对那人动机的怀疑。可当时民众云集,万众瞩目之下不好多说多做什么,只好暂且将刑期延后。
翌日早朝,便在金銮殿上公开裁决这件事情。
白发苍苍的老婆子被带上来,面对各方犹疑嘲讽冷漠的复杂神色和大殿上庄重肃穆的沉凝气氛,面不改色,一口气麻利道出事情始末。
她道自己受过六皇子生母惠妃的恩惠,在她身边忠心侍应,曾经在六皇子小时养育过他。后来惠妃身染恶疾,不治身亡,临终前将这圣旨托付给她,叮嘱她从此大隐于林,千万保护好这圣旨,好在危急时刻使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来。
惠妃薨后,她当即出了宫,隐居山水,但仍关切着宫中动静,不久前听说六皇子谋反要被砍头,便立刻带着这圣旨来到长安,救下六皇子这一命。
故事讲完了,她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众臣们仍是半信半疑的态度。
楚云修坐在上位,一言不发地漠视那人,站在他身旁的郑王却阴恻恻一笑,“你可知金殿之上胡言乱语,是要被砍头的。”
“民妇字字属实。”那老婆子凄然沙哑道:“不信的话可以去问皇上。”
“去问皇上?”郑王声音猛然拔高了一个八度,“皇上还在昏迷之中要如何去问,我看你这刁妇纯属无理取闹,来人,押下!”
听见那句押下,老婆子眼角余光突转凌厉,却未多言,侍卫进殿,拖住她便走。
“且慢。”
一声响亮而干脆如沙场号角的声音,拦住了侍卫的脚步。
众人纷纷循着那声音望去,就见楚云霆从朝臣队伍里出列,面色微带怒意地看了一眼楚云修,随即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就这样解决掉一个手无寸铁的寻常妇人,郑王未免也太心急了。”
“五皇子有话直说。”郑王冷峻道:“话里有话可不是五皇子这个边疆大将军的作风。”
“仗势欺人似乎也不该是王爷这个钟鼎之家的作风。”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一直没有说话的楚云修突然道:“够了。”
他站起身,微低着头,俯瞰金阶之下的群臣,道:“不管是真是假,这件事情要彻查,先为那老婆子在宫里寻个住处,暂且住下,其余的事,容后再议,退朝。”
他快速而坚决地说完,转身便离开,郑王望着他的寒凉背影,面色一变再变,眼里现出几分愕然神情。
就这样,六皇子谋逆事件暂缓用刑,一直到如今,盛京帝苏醒,一句刀下留人免除死罪便彻底留住了楚云灏的性命。
裴逸轻抿口茶,敏感地觉得这里面问题百出。
盛京帝醒来,大权收回,一切的一切,又回到原点,唯一改变的只是楚云灏的境遇。
每一个人的出场,都好像是提前预设,每一个事件,都仿若在按照既定的轨道发展。
原先他就在犹豫这场刺杀的幕后主使,太子楚云枫虽贵为太子,身处储君之位,但其人性情淡泊如清风朗月,钱权欲望之争他无心卷入,更无心抢掠。那么可能性最大的只剩两人。
一是楚云修。
但若真是他,以他心狠手辣的程度,不是应该乘胜追击,就此把持掌握朝政大权,怎么还会给楚云修留下一条生路,还会让盛京帝有醒过来的机会。
二是盛京帝。
也许这只是盛京帝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目的是为了试探楚云修。若真是这样,楚云修的小心谨慎就有了解释,或许是他嗅到了什么异常。
但无论如何,楚云灏无疑被人阴成了炮灰。
裴逸思索良久,有点偏向第二种可能。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日光拨开阴雨薄雾,普照大地。裴逸招招手,婉棋便抱来一摞奏章。
他熟练地批示着,忽听下方隐约有闷哼一声的异常响动。
婉棋也有所感应,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密室门口。
裴逸起身,密室门打开,底气十足的呐喊山呼般涌了过来。
“我!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