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很多人啊,”她趴在桌上,漫不经心地答着,歪歪脑袋,语气倏尔有了嘲讽之意,“世人不辨妍媸,总以为大鱼大肉就是顶级之乐,总以为盆满钵盈就可一世无忧,总以为权势滔天就可只手遮天,却不知,这些开在欲念深潭里的虚妄之花,终有一天会枯萎,会凋谢,会在风里碎成齑粉。”
她突然站起来,双手撑桌,仰首喃喃道“都是笨蛋啊。”
话落,转身要往外走。
修云细细想着她刚才那段没头脑的话,看着她的目光有了深意,没有起身去拦,她便摇摇晃晃向外挪着步子,一边走一边打嗝,一边打嗝一边吐气,屋内瞬间酒气熏腾。
快要走到门口,外面突然响起焰火冲天的嗖嗖声,是邻家在庆祝娶媳妇。她目光一亮,想要快走,身子却晃了一晃,不受控制地向后掼去。
身后有人搁下酒杯,疾速奔来,“扑通”一声,慕挽晴撞进了他的怀里。
“我要坐那看烟花。”她靠在修云怀里犹自茫然,迷糊中抬手指指门槛,嘟囔道。
修云直觉她已经醉得神迷意夺,便跟她商量,“明晚我找人给你放。”
话落,抱起她抬步就要回屋。
“不行!我就要看!”慕挽晴在他怀里一个鲤鱼打挺想要挣脱,修云无奈低声道:“听话。”
“不行……”她的眼角忽然噙了泪水,哭的像不胜风雨凄凄的一朵芙蓉,呜咽着去扯他的衣角,声音低得近似哀求,
“带我去看。”
“不行!”语气坚决。
“看烟花……”
“不行。”
啪!
有人被呼了一巴掌。
……
须臾后门槛处有了一男一女,两人静静坐着,不言语,好像要将这一方天地坐成永恒。
女子仰首,看向天空的眸光朦胧,像在梦里,但若仔细看,眸低深处,清明如许。
男子同样仰视,目光淡然,却又自带华贵气息,在细细的风里氤氲。
烟火未消,无数七彩的烟火冲上星空,跃上漆黑的苍穹,璀璨绽放,光彩陆离。
身边一软,有人倚了过来,修云低头去看,发现慕挽晴已经彻底醉倒,闭眼靠着他睡,面容静谧安详,像只慵懒的猫。
目光掠过女子细腻脸颊,那上面一点唇色如樱,有些炫目。
他静静凝着她,眼底的冰封千里有了消融,透出了一丝暖色。
“冷……”慕挽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忽然低喃一声。
冷?
修云皱皱眉,解下身上的外衣给她披上。
“潇……”
嘭!
烟火拖着金黄的焰尾冲向天空,恰好将慕挽晴后面呢喃的那个字盖住。
修云没有注意到她后面吐出的那个字,收回视线,再度仰起头,望向被焰火渲染流彩的天际。
内心慌乱却强装镇定无懈是你;洗手羹汤,笑意和婉也是你;醉酒任性无理取闹还是你。
那么哪一个,是真正的你;又或者说,都不是真正的你。
明亮火光倒映在他眸里,映出眼底深处的寂寥和森凉。
与此同时,盛京都城长安的城外不远处,一男子正挥鞭策马飞驰。
一袭银白锦衣在如洗月光的照映下像是流动的水**开层层涟漪,泛起粼粼白光,刹那绽放如玉光泽。腰间一柄玉箫青翠欲滴,在夜色中散发淡淡幽绿光芒。
男子手臂抬起,一扬一挥中,那弧度优雅,那弧度温婉。马鞭急促抽打马身,马蹄踏的土地嘚嘚作响,在急切的马蹄声中,男子突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手指一下下轻叩马鞍。直起身子抬目远眺,语气有些失落,喃喃道:“扬州,很远呢。”
“不过没关系”男子嘴角一扬,扬起一抹瑰丽笑容,让皎洁的月光都忍不住羞赧躲藏。
明眸熠熠闪光,一种坚定的信念在男子眼中执着突显。
“那里有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