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行走在边缘

在公社打过电话，孙建平象是吃了定心丸，吹着口啸，有点自得其乐地就往大拱形门口走。

“建平，急着走干什么！有事找你说话！”洪书记刚巧推着自行车，打拱门口拐进来。他笑呵呵地道：“孙建平，你以为自已办事，我都不知道啊。我刚从胡家头村回来，那里村民胡海生家开了个麻雀店，卖糖果糕点，听说是你从市里给捎货回来的，有这么回事？”

孙建平没有在戚家村开麻雀店，那里有公社的供销社在那里，也不好在人家地头开店的，围着供销社的四个村，他也都没有去找人开张。所以嘛，他认为公社干部一时半会是不知道这种小事的。但不巧一开张，就被这整天围着村子农田逛的洪书记给撞上了。

孙建平见瞒不过，也笑呵呵地说：“书记啊，都托您的福，这改革一来啊，人都搞活了嘛。麻雀店，这是自然而然地开起来的，我只是替他们捎点货。”

洪书记把孙建平拉到一边，悄声跟他讲：“这个农村里村民卖糖果，政策允不允许啊？你还是得问问戚美丽的准爸，或许这种事，政策不允许的话，搞不好要坐牢的，你听我说，一定得跑一趟戚卫镇，记住啰！”

因为麻雀店筹备得比较充促，所以这种政策上的事，还真没认真去咨询过，洪书记毕竟是一个官，政策的事还是很敏感的，他的话一定有它的道理。

孙建平觉得事情已经开了头，只能先干起来再说了。不过他还是通知了陈卫星，让他去联系戚美丽，再见一见她的准爸。一来呢，去问一问上次说的开大百货商店的事，到底有没有一个说法；再则呢，就是确认一下，这个开麻雀店的生意，到底会不会确犯政策。

陈卫星受伤的手，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大伤口也已经愈合，拖掉的皮也已长出了新的肉皮，手已经能够活动了。只是考虑完美愈合，他还是用药布包着，挂在胸前。

这次开麻雀店，陈卫星心里受到了很大的震动，他主要是考虑到自已的大百货商店，虽然考虑比较全面，大张旗鼓，什么货品都要，但最终的形式，还是跟个供销社一样，离各个村居都很远。现在孙建平与赵卫国搞的这个麻雀店，却是数量众多，遍布到每个村居里面，销售方便，在量上一定处于上风。

救了薛月云，想不到自已这一休息，却成全了她与赵卫国搞成了麻雀店这件大事，陈卫星心里很是不爽，但天意弄人，也没有办法，他觉得这样一来，开大百货商店已经没有意义了，只得打下手，把麻雀店弄起来再说。自已到时再弄个搭伙，看有没有可能。

陈卫星约了鲍海棠，搭孙建平的小火轮去戚卫镇。他找到戚美丽，把孙建平开了五十六家小麻雀店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他让戚美丽无论如何，得找他准爸碰个面，详细地问问这件事犯不犯法，如果犯法那就闹大了，孙建平搞不好会坐牢。

戚美丽对国家政策的事，也是比较敏感，满口答应了这件事。她感到事急，立即在广播站打电话给她的准爸。她准爸在开会，秘书让她一个小时后再打。

鲍海棠闲着无聊，看着越来越美白，越来越有城市味道的戚美丽，止不住地问：“美丽，沈建华有没有经常给你打电话呀，是不是经常跑回来看你呀？！”

“没的事，就是过年放寒假的时候，来见过我。”戚美丽有点冷意地说：“寒假一个多月，他也只有到我单位一次，再就是过春节拜年去过我老家一次。”

“这么简单呀，我以为他寒假一个月时间里，每天会来粘着你呢。”鲍海棠有些不解，“你说这沈建华真奇怪，他不是很喜欢你嘛，再过二年都可以结婚了。他家里人把你调到镇里，不是图个见面方便，管得住嘛，就怕你这只煮熟的白天鹅飞了。”

戚美丽无所谓地笑着，道：“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他在省城里读了大学后，说话都跟我谈不到一块去了，还时不时地蹦出一个英格里希文，弄得我都理解得稀里糊涂的。他老是讲国外是怎么样的，到处是摩天大楼，宽阔的街道，飞机满天飞，汽车满地跑，人人穿着西装笔挺，每天喝着葡萄酒，五颜六色的电灯照得城市都没有夜晚，还有科技是多么的发达……我们现在是多么的落后。在他眼里，外国就是他向往的天堂。”

鲍海棠与陈卫星听着，倒真觉得这个世界，原来这么的不一般，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沈建华似乎读了大学，他就摸到了这个地球的边缘，简直让人羡慕不已。

“阿呀，原来外国是这样的啊！”鲍海棠听着，象是听到了童话里描述的离奇世界。

戚美丽道：“我觉得他那是在吹牛，读大学在省城嘛，看到与听到的东西多了，见识广了，眼界高了，估计是拿来吓唬我的。反正我对这些都没什么感兴趣，只是沈建华非常感兴趣，讲起来只想要马上飞过去一般。”

鲍海棠有点晕，说：“我只是觉得能搬到镇里居住，就是我这辈子的梦想了。想不到住在镇上的沈建华，居然说国外这么天堂，那他是想到国外去罢！”

陈卫星插嘴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啊，沈建华见了大城市里的女人，估计已经看不上美丽啰！”

“呸，人家那是说国外生活怎么好，怎么说到大城市里的女人去了。”鲍海棠对陈卫星一脸不屑。

不过想跟陈卫星拌嘴，那得有点水平，只见他轻描淡写地道：“鲍海棠，沈建华向往国外生活，如果真到了国外，那他还不向往国外的女人啦！我这纯爷们的推理，你怎么就听不懂！”

戚美丽在那吃吃地笑，道：“好了，好了，看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陈卫星装做很关心地道：“美丽，沈建华这人你得防着点。我一见他，就知道他跟我不是一路人，装着假斯文的，虚得很。”

鲍海棠听了不服气，反讥道：“人家那是大学生呢，知识分子，跟你农民，当然不是一路人啰！”

“走着瞧，反正我觉得汉奸走狗都是那样。美丽啊，听二哥一句话，要找男人嘛，得找孙建平那样的，踏实，晚上睡得着，是不？！”陈卫星想想了又道：“沈建华那样，整天说国外怎么好的，他肯定胡思乱想着国外生活，哪有心思在戚卫镇安家呢。”

一听在戚美丽面前赞美孙建平，鲍海棠就不高兴，道：“孙建平，跟你一样，也是个农民嘛！再怎么好，也是个农民！那能跟端着铁饭碗的工作人员比呢？！”她又看一眼戚美丽，“我们村里人都是这么说的，事实就是这样。是不是这个感觉啊，美丽！”

戚美丽看两位小时候的小伙伴有点争执，打圆场道：“村里，镇里，省里，国外，我看呀，每个人都是一日三餐，住一间房，没什么区别嘛！地里，厂里，机关里，也都是工作嘛，都差不多的，没你们说得那么悬。”

陈卫星抢着道：“就是，海棠那是村民意识，觉得自已低人一等似的，那是没骨气嘛！我们农村人穿上中山装和皮鞋，哪点不气派嘛！”

鲍海棠知道他与孙建平有这么一套行头，以前穿过，还真是有派头。一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没有应答。

三个人在戚美丽的宿舍又聊着当前的流行歌曲，说到了“年青的朋友来相会”，都赞美不已。说着年少时快乐的事，他们都感到现在长大了，快乐反而不多了。

陈卫星说：“快乐的事在转变，我现在就想开一个大百货商店，如果开成，准保我快乐一辈子。”

戚美丽从见面开始就关注着陈卫星包着纱布的手，只是怕问到他的短处与痛处，所以一直不敢问。现在看他快乐的劲，小心翼翼地问道：“卫星，你这手是怎么了，又到哪里打架啦！”

鲍海棠与陈卫星相视一怔，因为来时薛月云交待过，不许他们告诉戚美丽的。

不过陈卫星觉得迟早要知道的事，遮遮掩掩的不好，所以他索性把那次从戚美丽准爸家一班人回村后，在孙建平家里吃饭，结果闹了这么一出堵气激将的导火索，使得薛月云真的退婚，未婚夫大闹薛家，孙建平与陈卫星撞上相救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戚美丽听着，有点发呆，想不到赵卫国与薛月云真走到一起了……

正在发愣时，门卫突然喊话，说戚美丽准爸来了，在门外街上等她。

三个人同时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在县里开会的吗！怎么人就到了镇里来了。三个人跑着到了街上，那吉普车就停在门口边。原来她准爸只是开了个碰头会，没十五分钟，就有任务要到戚卫镇的乡下调查，这不，顺路就过来问问戚美丽打电话有什么事。

戚美丽就说：“孙建平在东沙公社与西沙公社村开了许多麻雀店，想问问会不会违反国家政策的事？！”

沈局长笑呵呵，道：“问个正着，我呢，正为这件事，要去调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