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青青今年七岁,刚有了自己的小院子,此时的她正独自坐在屋子里面,屋子里面一片漆黑,她的眼睛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沉。
年纪才七岁,心理年纪却已不知多少岁,虽在祖母卫氏面前还是个会撒娇哭泣的小女孩,私底下却早就像个小大人一般。
在祖母那里的事情,很让她伤心。
她其实是知道所谓的“衣衣”是谁的,问卫氏也是故意之举。
明明从小到大,府上,就自己一个小姐,下人们却都叫自己二小姐,不懂事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稍微大一点,就去问母亲。
“母亲,为什么大家都只叫我二小姐,不叫我大小姐呢?”她还记得,话一问出,母亲的脸色就变了。
当即就吼了她,那是母亲第一次吼她,她马上就哭了,母亲又赶紧抱起她哄,说这都是命,不要问了。
自此以后她就上了心。
上一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节,父亲那几日的心情都很是不好,母亲亦是如此,她躲在廊下玩,玩累了,就在母亲房中的榻上午睡,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母亲身边的马嬷嬷在说话。
“小姐,姑爷他果真又去那院子里了。”
母亲幽怨的声音传来。
“嬷嬷,活着的人就是比不过死得吗,青青都几岁了……”
府上有一处院子,从来无人靠近,母亲更是早早嘱咐她身边的丫鬟,不准带她去那里玩,府上再大也有玩遍的时候,她终究对那处没有去过的禁地产生了兴趣。
奈何身边的看得紧,从来都不许她去。
她想,父亲应该是去那院子里了,鬼使神差的,就从榻上爬了下来,因为母亲和马嬷嬷说话的缘故,屋子里的丫鬟都被赶出去了,她趁两人不注意,从屋子一旁的小窗上,爬了出去。
廊下,只有一个丫鬟守着,中午阳光正好,丫鬟的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她悄悄的从丫鬟身边经过,没有惊动任何人。
终于,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她凭着记忆,往那处从来没有去过的院子走去。
才摸到院子外面,就看到了父亲身边的小厮在院子外面守着。
她捡起一块小石头扔了出去,那小厮听见就走了出去,见把人引开,她从门走进去,手心因为紧张都湿透了。
小小的身影,并没有引起注意,慢慢的来到院子里面,听到屋子里面有说话声,她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进去。
父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往日开怀的脸庞上此刻却满是悲伤。
“衣衣,今日是你的忌日,是父亲,对不住你……”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不敢发声,心里却已翻起滔天波浪。
原来,父亲还有孩子,所以,她才一直被叫做二小姐吗?
本以为父亲对自己的宠爱独一无二,现在却发现,还有一个人在父亲的心中,比她的地位还高,她心中很不平衡。
心中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姐姐有了好奇,想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让父亲如此念念不忘。
可是,府上的人,从未谈论过这个所谓的大小姐,她想知道,又不知该问谁,母亲的态度让她害怕。
终于,她忍不住,去问了母亲身边的马嬷嬷。
“嬷嬷,母亲还生过一个姐姐吗?”童稚的面孔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马嬷嬷问道。
马嬷嬷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小心的打量了四周,才低声道:“谁给姐儿说得胡话,千万不要信,你母亲,就只生过你一个小姐。”
她不甘心,都当她是小孩子,骗她。
“马嬷嬷,你骗人,你们说得我都听见了,我还有个姐姐,所以你们都叫我二小姐,姐姐才是大小姐,对不对?”
“哎呀,我的姐儿,这些话千万不能乱说……”
马嬷嬷后来说过什么,她记不清了,只知道,问过这次话后,她身边的丫鬟,消失了几个。
其余的丫鬟,也将她看得更紧了,她再也没去过那处院子,心里嫉恨的种子却已经种下。
父亲依然对她很好,可是偶尔的失神,却让她无法忽视,父亲,又想起那个死去的人了?
每当这个时候,她心里的种子就会发芽生长。
以前只是父亲,没想到,现在祖母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她怎能甘心,她不能!
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阴毒的笑容,很是渗人。
“来人。”
屋外候着的丫鬟静竹,听到屋子里面终于传出声音,松了口气,忙推门而入。
“走,去秋姨娘院子里去看看哥哥。”
静竹惊讶的抬起头。
“二小姐,这个时辰?”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嫡出的小姐,却要去姨娘的院子里,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她们这些丫鬟,又要挨罚,想起来以前曾经一起伺候的丫鬟,因为二小姐的缘故,已经不知道多少都消失不见了,静竹就冷不丁打起寒颤。
外人只看到二小姐乖巧可爱的一面,只有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丫鬟,才知道,二小姐是一个“怎样的人”。
“怎么,你要去向母亲告状吗?静竹?”阴测测的声音从女童的口中飘出。
静竹忙垂下了头。“奴婢不敢。”就算她告状又如何,最后受罚的还是她自己,还会招了小姐的记恨,她不敢,是真得不敢。
“那,便走吧。”
“是,小姐。”
静住手中提着一个灯笼,在前面引路,蒋青青紧跟着,主仆二人往府中最偏僻的院落走去。
阿唯从房梁上跳下来,喃喃道:“这小姑娘,看上去好阴沉,一点也不可爱,秋姨娘?秋姨娘是谁?去看看吧。”
飞身跟了上去。
身后又出现一个身影,正是小六。
他本是贴身保护王爷安全的,却被王爷打发来,跟踪调查卫氏一族。
才去了卫府,还没进去,就看到一道身影,从府里飞出,他仔细一看,正是白日里那个对他不依不饶的古怪丫头,便跟了上来。
屋子内,一张小桌几,上面放着笔墨纸砚,一个男孩子,瘦弱的小手中,正握着,有些脱毛的毛笔,在废旧的纸上,一笔一划的书写。
看到纸上落成的字迹,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正要蘸墨,门忽然被推开了。
他一看,是自己身边服侍的小童大宝,正要说话,大宝哭丧着脸道:“少爷,不好了,二小姐来了。”
男孩手中的毛笔“吧嗒”掉到了纸上,墨水晕染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