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嗔笑道:“瞧你吹的,小心雷劈了你!”清风言道:“劈死我之前,我一定拖上你!”语落,将秦天璘斟的酒仰头喝下,一滴不剩。他笑着对秦天璘说:“阴天不灵,有没有想过你是否为天圣子转世啊?”秦天璘沉吟道:“我才不相信什么转世呢。”月儿在一旁沾沾自喜,甜甜道:“哦,难怪我长得如此动人,原来是前三界的碧月宫主转世啊!”
只听“噗”地一声,清风含在口中的酒当即喷出,半天说不话来,许久,才喃喃自语:“啊,我的魂丢了!”月儿气得脸若流霞,石桌下,使劲地踩着清风的脚,清风痛得哇哇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秦天璘的眼角眉梢也尽是笑意。
欢声之后月儿开始沉默了,用手托着粉腮,月眼里尽是无尽的落寞,自语道:“哎,月色好凉啊!”“怎么了?”清风半是不屑地问。
“我好想我的九姑姑!”月儿撅起樱唇,无限怅惘。
清风白了她一眼:“哎呀,真没出息,才出来几天哪!你看我多潇洒,一点也不想我的蓬莱仙岛。”月儿道:“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懂得我们这些柔肠似水的女儿家呢!”清风道:“你还柔肠似水啊,省省吧!”月儿也懒得搭理他,秦天璘含笑道:“月儿姑娘也别生气,男儿家嘛,本来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所以清风不想家也是正常的。”清风立即附和道:“同道中人啊!同道中人啊!”月儿不屑道:“秦天璘,你不想家吗?”秦天璘淡淡一笑,道:“这里,就是我的家啊!”月儿不甘心:“即便如此,你总有牵挂的人吧!拿得起,放得下,说的倒好听!”
秦天璘的心里旋即泛起一抹凉意,面色有水纹滑过的波澜。
清风跳起来把手搭在秦天璘的肩膀上,笑嘻嘻地给月儿递了个眼色,道:“当然啦,我们秦兄的心中肯定有牵挂的人啦!”月儿立即会意:“哦,我知道了,是索珠儿吧!”秦天璘正色道:“两位怎么喜欢胡说呢!”月儿对着清风一挤眼,清风见状笑道:“哎呀,月妹妹啊,你怎么那么笨呢,索什么珠啊,我们秦兄心中的那位可是天下难寻的,高贵的不得了哦,索什么珠的,那算什么啊!——对吧,秦兄!”月儿在一旁偷笑,秦天璘的脸色更加凝重,却不是生气的形态,恍如一江流月凝注突如其来的寒冰:“清风!休要再胡言了,不然,我可得请你们出去了!”月儿气鼓鼓道:“出去就出去!谁稀罕哪!——不过,我们秦兄心里的那位到底是谁啊?”秦天璘给清风递了一个禁止的眼神,清风装作没看见,不住摇头叹息:“这个嘛!她就是三界天地之种——百合花的化身——凝幽仙子!”
“清风!”秦天璘面上开始漫上一层冷霜。
月儿故意“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嗯,凝幽仙子,这名字不错!以后你们就叫我月儿仙子吧!”言毕,咯咯笑起来,秦天璘背过身去,负手遥望天上的冰轮,背后,是清风与月儿乱哄哄的笑声。
秦天璘正凝望着那股清寒,心中不可抑制难以忘却的落寞,忽然,感到身后有一种蹑手蹑脚的声响,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双纤纤玉手已然覆住他的明眸,秦天璘心下稍稍绽开一种温暖,他淡淡一笑:“表妹,可不可以换一种方式啊!”眼前的玉手骤然松开,旋即,传来穆鸟雪纯净的娇气的声音:“一点都不好玩!”秦天璘回身,穆鸟雪笑得仿佛水中的月光,她一把挽住秦天璘的手臂,嗔道:“表哥!这么久才回来!我和娘都想死你了!”秦天璘笑着摸摸她的云鬓,道:“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那你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还要我到处找你——”穆鸟雪嘟起唇来,脸上却是笑得融化的暖阳。
月儿见这穆鸟雪一身纯净,心想人间居然有如此纯清干净的少女,不觉暗叹,但又与清风打趣道:“清风啊,不知这位可爱的姑娘是——”
清风正叉手玩味着眼前的可爱的女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秦天璘也不避忌了,腾出一只手来,揽住穆鸟雪的柔肩,郑重其事玩味似的笑道:“这是我表妹!我的亲妹妹!”
“哦,表妹啊!”清风与月儿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句,秦天璘也不想理他们了。月儿自知打趣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自觉已经乏了,就冲鸟雪道:“嗳,那个谁啊——”
穆鸟雪睁着一双水色明眸,缓缓道:“我叫鸟雪,爹娘叫我雪儿。”
“哦,雪儿是吧,陪我去我的房间吧,天太黑了,我怕!”月儿露出一对浅浅的酒涡,穆鸟雪爽快地答应了。
清风见二人走了,又见秦天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搭腔道:“嗳,那个谁啊——”
秦天璘正色道:“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吗?”清风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知道,知道,秦兄嘛!我困了,我也先走了啊!”
只片刻,偌大的凉月亭就只剩下秦天璘一人了,他顿感一种无形的空寂包裹住自己,仰首,皎月泄波,如水无痕;低头,月色浮动,满眼是笼着紫烟的荷花,细细的凉风夹杂着月下的荷花,空气中流动着一种醉人的芳香。
秦天璘的心似惊涛慢慢涨涌,这几日发生的事如蛛网一般蒙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他真的是天圣子的转世吗?没理由吧!可若不是,为何索珠儿与那白衣剑客对自己是那般畏惧呢?自己是半人半仙,穆鸟雪不也是半人半仙吗?可为何一遇到危险,他的身上会迸发出灵光,而鸟雪没有呢?若真是,他该怎么办?
避开这些念想,他坐下久久凝视着空蒙的冰凉的月色,为何凝幽的薄凉的浅笑又浮现在眼前?凝幽不辞而别,当真是那般无情无义吗?明明知道没有结局,自己为何还是放心不下呢?他的心湖仿佛投下千千万万颗石子,久久泛着涟漪,圈圈荡涤着疑惑。
“凝幽仙子,你还好吗?”
回答他的只有浮着月色的荷香,以及那半盏晃动水波的清酒……
他心心念念的凝幽仙子正与天仙静修,她们已经在天山合心修炼了七天七夜,终于凭借着天罗地月网灵力恢复了元神。只听得一声炸响,光雾迷蒙中,一白一红两光缠绕而下,恍如当年幻化成形,元神恢复,风采斐然,那份不减的尊贵之气依依而生。
自上次后山之劫,让本应炼织好的天罗地月网残缺了一些,如今,修炼了七日七夜,终于恢复了完整的天罗地月网,天仙急着要拿天罗地月网去收服圣后,凝幽倒是不同意,她认为时机尚不成熟,天仙道:“我们下凡都这么久了,什么也没办成,趁此之际,赶快降服圣后吧!免得夜长梦多!”凝幽望向那浑白的天山云烟,眼波清扬,仍有所顾虑:“此事并非如此简单,我们的灵力与圣后相克,倘若再得到雪凝玉,那么制伏圣后就易如反掌了,再说了,这天罗地月网一次未用,万一失灵了怎么办,那可就打草惊蛇了!”
天仙杏眼微扬,和着满目的不屑与清冷:“你到底在顾虑什么?打草惊蛇?圣后难道不知道我们要除她吗?我们要是再这样等下去,三界迟早会成了圣后的!再说了,这世间究竟有没有雪凝玉还是个未知数呢!我们在三界多待一天,危险就多一分,要知道我们真正的身份!何况,每过一日,圣后的魔力就多一分,天地的灵光就少一分,天罗地月网的威力也减一分。凝幽,这些,你想过没有?”
凝幽美目笼烟,天山的冷雅清寂愈加衬得这天地的空蒙浩渺,她微微启唇:“这些,我自然想过。可是,欲速则不达,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天仙近前道:“就试一次吧!趁现在是天罗地月网威力最大的时候!错过了,我怕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凝幽没言语,正沉思着,忽然微微蹙起禾眉,蓦然感到心口一阵阵微痛,她不禁用手抚了一抚,天仙觉出异样,淡淡道:“你怎么了?”
凝幽看向素雪浮光,锁眉道:“我好想……听见有人在叫我!”
天仙拧眉道:“这天山除了你我,哪会有他人?”顿了顿,她语气不悦,试探道:“你该不会听到秦天璘叫你了吧!”
凝幽的冰颜上微微闪过一丝流霞,旋即覆灭。她正色道:“自然不是!”话虽如此,但是她分明感受到心底的那份呼唤,仿佛就是出自秦天璘不经意的启唇,是自己想多了吧,那日不辞而别,估计已经彻底伤透秦天璘的心了吧!也许,是自己许久没有见到那么一张熟悉的笑颜,许久没有听到那一声温情的呼唤了吧!当习惯成为自然,遥远便不可再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