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虽然朕记不清同朕念这词的人是谁了?但今日朕想赐你‘顾’姓,‘倾城’为名。顾倾城,固倾城!赐邵华阁!”他的声音空空的,好像在怀念什么,好像隐约记得什么,又好像努力的想记起什么。空空的,有淡淡的哀伤。我知道,那感觉就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想不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空空的,难受!空空的,令人哀伤!
“昀弟,你的贺礼朕很喜欢!朕收下了!朕要好好的赏赐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美酒?佳人?”皇浦琛轻笑,将我一把拽进了怀里。他的胸膛很硬实,撞得我的额头生疼。我想他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作什么?一个送给皇浦琛的礼物?一个住在皇后宫殿里却没有名分的女人?我抬头看着皇浦琛的侧脸,忽然就不明白这令人捉摸不透的男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韶华阁当真极美,奢华却是不失清雅,精致秀气却又透着丝丝隐约的霸气。琉璃做瓦,琥珀做柱,白玉为阶,天上人间不过如此。只是,可巧如此的穷奢极欲却竟能让人这般觉着自然、清凉。这里的地气极好,开满了一池塘的莲花。红莲似纱、白莲似绫。莲香渺渺,清甜清苦、清新清凉,似乎突然明白他身上那莲花的味道。
由着嬷嬷领路,一路上说我命好。她说这世上能住进韶华阁的女人,上辈子一定修了很多福分。我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由着她说尽好话,打发她一些银两散去。若真如同她所说的,我前世若是修了许多的福分,那这世为何身陷这般多的泥泞。果然,福分这种东西是怎么修也修不够的。这世上又有多少人的福分修得不够,而不能善始善终的呢?
荷塘之外是一渠热汤,温热的气息,白蒙蒙的一大片雾气氤氲。韶华阁的地势极佳,风水极好,宫廷大殿之内,竟可凿得这渠天然的温泉之水。
“小姐,这地方真漂亮!“几个丫头好奇的东张西望,兴奋得不得了。“是啊,这个地方当真漂亮!”华美胜过我的素梨宫,奢靡胜过我的水漫庭。这样的地方,我以后就住下了。黄浦琛把它赐给了我,它很好、很美,只是我却偏偏不中意。
几个丫头欢喜的收拾东西去了,叽叽喳喳而去,徒留我一人倍感萧索。韶华阁很美,却是很空!一个人住着会生闷,任锦衣玉食却偏偏少了几分自在!热汤之畔是个凉亭,那里挂了几道薄纱。玲珑剔透、应着月色如白玉一般的美丽。薄纱轻柔,随风轻舞,婀娜得犹如那深情款款的舞娘。亭内有一道屏风,屏风之外便是白玉的阶台入水而下。淡然一笑,兀自退去了鞋袜,散了发髻,滑入那一池热汤之中。这里的温泉极好,里边放置了许多珍贵的药材。不仅可以美白肌肤,还可以去除湿气、强健身体。
仰头在一片朦胧的雾色中望月,却不想低头时水中多了一个临水而立的倒影。那人是黄浦琛!诧然抬头紧盯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蓦然,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只是紧锁着对方的视现。他看着我的双眸,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直望到了眼底。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恍然发现面纱早已被我当做毛巾顶在了头上。
“小姐,毛巾送来了!”清儿的出现打破了这场尴尬的局面。我低头,却只觉热气阴郁着脸颊阵阵发热。“上来吧!”他淡淡的开口,屏退了清儿,将毛巾握在手里。我却只是兀自呆在水里没有动。“上来吧!莫不然你打算在这水里泡上一夜?”他这话一出,我分明觉着自己的右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不是吧,就算这温泉水再好、再如何名贵,若是在这里泡上一个晚上,真不知道我都要蜕几层皮了。只是看他的样子又全无回避的意思,莫不是要我当着他的面更衣不成?“薄雪不知皇上驾到,怠慢了!只是可否请皇上退至屏风之后?也好方便薄雪更衣接驾!”倾城的名讳,固我是不能用的。一来,是我当不上这盛名;二来,如此的名讳我并不喜欢。还是喜欢唤自己为薄雪,薄姓偏冷,一个雪字更是彻寒。我喜欢这般清冷的名字。我抬头看着他,热气阴郁只觉眼眸之处变得朦朦胧胧。他分明是愣了一下,蓦然扬唇一笑但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你若是再不上来,朕便罚你呆在里边一个晚上。你若是喜欢耗着,朕陪你!”他的话音清冷,虽身在温热的汤池之中却仍让我觉着犹如被冻结一般。这样的人,当真是惹不起,也躲不起啊!
也罢,玉阶不过短短几行,如今月入乌云,再加之雾气氤氲。若他说的话当真,那唯有此时上去便是最佳的时机。忽地扬唇一笑,蓦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躲至屏风之后。毛巾此时正握在他的手里,虽然是整个人湿嗒嗒的,但我可不敢奢望了。想来他定是太过震惊了,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如雕刻一般的僵住了。许久之后,但听闻其轻咳了一声,很自觉的将毛巾挂在了屏风之上。“擦擦吧,别着凉了!”透过屏风上那丝丝缕缕镂空的针脚,但可见黄浦琛脸上丝丝可疑的红晕,及那焦灼的身姿。不明白,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以前的慕容雪冷,但是温情;如今的黄浦琛邪魅,但是……但是什么呢?却又说不上来。
“你为何来暗夜?”他问,话音清冷。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这样竟会那般的孤寂。他是寂寞的,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君王。高处不胜寒,他们的内心多半是空洞的。犹如一个绣着金线游龙的枕套,里面塞满的却是廉价的稻草。许多人以为那很华美,为此争得头破血流。只是唯有枕上去的那个人才知道,其实那里并不舒服。金线磕着疼,稻草戳着难受。如果有一天你拆开了那枕套,取走了那稻草,你才发现那里边其实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只是,那枕套用金线绣着游龙,多少人明明知道那里边放的是稻草,却还是抱着不肯松手、不肯放下。恍然间,突然便想到了有人说过的一句话。“人生就像一场聊斋艳遇。进去的时候,周遭花开成海、灯下美人如玉。待醒来的时候,却才猛然看清,那只不过是荒野孤坟,周围冥纸惶惶、冥帆陈旧。那些所谓的美人,也只不过是森森白骨、孤魂野鬼罢了!只是很多人进去了之后,安然睡去便不曾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