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相燃,火势渐大,随着风势渐长,顿时之间只见漫天的火光。突然间便想到那晚被焚得什么也没剩下的泠月楼,犹记得那场大火里,那些起起落落的情感。那个晚上苍漠诣看我的眼神。如今火气、风动,想来待薪火燃尽,也定会烧得什么也不剩下吧!仰头间想一声大笑,似乎想学古人的豪迈,踉跄间却是却只觉哽咽难以出声。扬了扬唇角,只觉一种悲寂的苍凉。
风骤起,烈风凛凛,不知从何处卷来一地的残花。花飞花落、落英缤纷,似一曲醉人的舞。火焰跳动着,鲜红的色彩,卷曲着火舌开始肆虐。热浪铺面而来,一寸寸灼烧着皮肤。铁链开始发烫,那热度早已磨损了衣料,镶嵌在了肉里。一浪高于一浪的热潮,卷曲着火舌扑打而来,厚重的浓烟钻入喉舌之间,我开始剧烈的咳嗽,只觉吞噬了一个火球。全身上下的皮肤被灼伤,一寸寸、一寸寸,丝毫没有留下。反复间,我甚至我可以闻到发丝、衣料、皮肤被烧焦的味道。恶臭、辛烈、刺激。这便是死亡吗?这一刻,我是那么的接近。呵,苍漠诣我若是就此离世,自此我们之间的恩怨,是不是可以再不相欠、再不纠缠?
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却从未想过救我的竟是一场雨。初春风势急急,火势便越发的迅猛,再晚半分,想来当真是神仙难救。呼呼的火势风浪间,忽只闻平地一声惊雷。诧然,仰头张望,却只见乌云盖天,云团团的而聚促。那云竟是雨云!莫不是天要下雨?苍漠初春的天气本就善变,方才的晴空万里,顿时间竟已化作了电闪雷鸣。呵,可笑的是天竟也不让我死!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直面而来,我只觉那些被灼伤的肌肤余热散去,一身的透凉竟是那般的舒坦。火势渐熄,那些着了水的柴火瞬间寂灭只余下浓浓的白烟颓然的散去。我仰头直视着那雨帘下位居正中央的龙衣,漠然的开口。“我要见苍漠诣!”
她却只是勾唇冷冷一笑,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翘首,美丽却是掩藏不住狠厉的杀招。初春本就不是雨季,天意难测,这天说变就变,说下就下、说停便停。仰头间方才的滂沱大雨,早已淅淅沥沥、细如牛毛,想来再过那么几分钟也就变作那么有一下没一下的啦!“来人,重拾柴火再行焚刑!这一次,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走运!哼!”她倒也不顾忌着身份,怨怒之色溢于言表,一正衣冠、厉声喝喝。呵,只是这一次,我又当如何?是不是还能得天庇佑,有幸避过呢?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句并不华丽的誓言,却道尽了爱情的曼妙。我嗤笑,任风过无痕,青丝缭乱。我嗤笑,嗤笑竟泪流满面。心绪荒凉,这一瞬间我想起了前世的自己。生命有轮回,可轮回的还有一道道的伤。也许今生无错,只恨前世了无良缘。
战鼓缭乱,却不想一场大雨竟也淋不走那些围观的百姓。看人死去,那临死时的惨状就当真那般有趣吗?还是人们总是喜欢用别人的灾难来对比自己的幸福?蓦然扬唇一笑,看着那些兵卒、衙差忙着架起柴火。柴火很多,被一捆捆的扎放好,摆放在刑台的周围。整整一个圈,那些柴火高耸竟挡住了我的视线。呵,只是如此,真不知,这又该得浪费多少樵夫的心力。而对山林的毁坏,对生态的破坏,似乎这群人永远也不会明白。仰头一声长叹,难免一笑。呵,这一次你又该怎么帮我?
人声鼎沸,百姓的悠悠之口似乎永远也堵不上。有人谩骂、有人不平。呵,究竟是有罪无罪,我只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同样是一国的公主,同样是和亲的命运。当年丽妃没有选择,逼死了自己。如今我可以选择,可我选择逼死自己。总以为爱恨可以分明,可以衡量,可以干净利落,只是当真一切明了,却让人不知当不当悔。所以,我被绑在这里,没有逃离,没有多想,我只是在等待,等所谓的天意。呵,既然自己不能做主,为何不把一切交由苍天。
天阴沉得厉害,我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时辰。只知这火焚之刑,一切准备妥当,只当龙衣那一支朱红的令牌。那令牌很漂亮,翎花鸟羽、艳丽的色彩,妖娆而美丽。那上面汇着一个红叉,朱漆写着一个“死”字。大黑的底板,大红的血字,当真很美。妖娆、魅惑,以及那浑身上下透着的死亡气息。只是此时她把玩在手心,却是迟迟未动手。我嗤笑,看着她嘴角的弧度泛起丝丝的嘲讽。我从不掩饰自己对一个人的感觉,除了苍漠诣。如今这般直面相对,我嘲讽她,不计后果。她却是忽然扬唇一笑,丝丝的狠厉敛去,那眉眼间痛快、得意的神情却更加让人厌恶。她起身而来,似随风摆柳,确实是佳人,只可惜仇怨太深。呵,当真是一个活生生的蛇蝎美人!
“你可知,为何我非要你死?”她问,卷舌间我只觉一阵香薰而过,让人好一阵难受。“不重要!你我之间的仇怨,今日我死了不就断了吗?若是没死成,杀你的时候不就会断了吗?”我只是笑,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嘲讽。亡命之徒,又有何惧呢?“当真不想知道?不在乎?”她继续问,丝丝的疑虑带着不解。呵,只知恩怨,又何须缘由。想来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算当真知道缘由,又岂能化解。似这般,非死一人不可。我不知道,却也不在乎!“一个人非杀一个人不可,无非积怨太深。莫不是清妃嫉妒于我,适才这般记恨于心,不惜赐我焚刑?”我只是玩笑,我自是知道这样一个狠厉的女人,如此的手段又怎可能只是为了苍漠诣?只是我实在猜不出别外的缘由。也罢,反正我也没兴趣弄个清楚。扬唇一笑,说了这么一句似乎心里明快了许多。但见她脸色煞白,忽而面色泛青,想来我这玩笑她定是在乎了。一个人只有在乎了才会当真,那么之所以在乎了、认真了,只是因这玩笑似乎说中了某人心底里最忌讳的事实!不知为何,她突然也笑了,那笑里带着丝丝的复仇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