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血光,映照着那昏黄的火把,我蓦然瞥见那刺穿六哥左肩的利刃。那是一种很凶残的兵器,像一把大刀,只是刀上镶满了倒刺。一刀刺入,再拔出的时候,那些倒刺会将你的皮肉连块的扯出。我说过,我本不想伤人性命,尤其是父皇的子民,只是如今?蓦然转瞬间,只觉寒光乍现而过,便只见那手持倒刺利刃的壮汉轰然倒地。走近些一瞧,只见那壮汉唇色乌紫,两只眼睛早已充血,竟是七窍流血。只是方才,我分明只用银针刺破他的心脏,并未用毒!恍然余光间,只见凡是横尸在地的死尸,皆是这般唇色乌紫,七窍流血的模样,我却才明白,这些都是父皇这些年来暗中一直秘密培植的死士!他用药物控制着他们,用毒粉支配着他们,培植他们毫无罪恶之感,就犹如在培植一株浑身长满毒刺的食人花那般。
“小柒”六哥轻轻的唤了我一声,只是一开口乌黑的血丝便开始由嘴角不断地涌出,嘴角那乌黑的血渍丝丝缕缕任凭我擦去却又涌将出来。他的血染红了我一身青灰色的粗布棉裳,乌黑的血渍不断的涌出,在领口的位置染成一朵朵墨青的水莲。我唤着他的名字,不断地往他嘴里塞着解毒药丸,却只能看见他眼睛里的光彩一点点的逝去。很霸道的毒,像似提炼了很久的那种,解毒丸起不到丝毫的作用。我慌忙试着用银针压制,可是毒素不断地涌向全身。慌乱之中,我慌然想到用“紫烟”也就是传说中能够令人气死回身的“幽蕊”。来不及多想,猛的一挑手心便划开了自己的血脉。却不想六哥却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心,不肯放手。“小柒,你还???还记得???”他挣扎着,试图开口说话,只是一张口却咳出了一口浓血。“六哥,不要说话!小柒记得,小柒都记得!”我慌忙用手去捂住他的嘴,一眨眼却是只觉眼圈泛红得厉害。蓦然,他笑了!那般静好的笑容,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所有那些属于我们的记忆在他的眼睛里飞快的逝去,快进,再快进,好像在不停的按着快进键。所有的一切,匆匆而过,不知是在快速的重温,还是在那些记忆的片段里寻找些什么。突然间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的收缩,止不住的一个颤粟,眼眶却是再也负荷不了那么多的眼泪。“六哥”我轻轻的唤了他一声,眼泪夺眶而出。他的气息、他的温热什么都没有再留下。他的心脏、脉门,那般安静的停止了跳动,失去了生命的气息。他嘴角那淡然的笑容僵住,柔柔的眼眸,深深浅浅却是再也没有了我那清晰地倒影。“六哥”我喃喃的唤了他一声,抱紧他,紧紧地抱住他,在他的耳边唤着他。犹如以往那般的亲昵,只是再也唤不回他。泪,止不住的掉落,那冰凉的感觉刻骨铭心!“你说过你舍不得我的,为什么你要这样离开?”
记忆好似掉落在了冰河,再摊开是那般的幽冷。原来,两个人的回忆,永远的只变成一个人的时候,回忆就好像脱掉了一件衣裳,少掉了一层皮。也许,那缺失的一部分就是,那回忆里的欢声笑语吧!
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和六哥照样做着行侠仗义的事情,并为此乐不知疲。整天游荡在皇城的每个角落,每看到官府贴出缉拿人犯的告示,便总会在晚上撕了开去。那一天的夜里的子时,夜莺的啼叫声很冬天。我同六哥换好了衣裳便悄悄的潜出了将军府。只是,后来被困了,才知道,那只是一个圈套而已。那天夜里我们解决完围困我们的十个江洋大盗后,才恍然发现自己竟也是满身的伤痕。那一天,六哥和我都伤得很重。后半夜下起大雨,我本天生体寒加上满身的重伤,险些死去。那时候,是六哥背着我边摔、边爬的下了山。那时候,我问他“为什么,就算是死你也要带我下山?”他说“因为,舍不得你一个人!”
蓦然间,我只觉自己的血液开始泛冷,那种感觉就像是冬天河流快要结冰的感觉,凛冽而又咋寒。一个个手持兵刃的将士轰然倒在我的脚下,漠然看着他们生命悠然的逝去,我却蓦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悲悯或是情感。淡漠,也许我不需要对那些生命的迁就来得到救赎。如今,这般我才恍然明白,命运操纵着一切人的生死。你的,我的,我们在杀人,也许有一天倒下去的会是我们。我觉得自己开始麻木,这一天我杀了很多的人,是我这一辈子杀人最多的一天。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很缓慢,有一下每一下的。我知道,它在疼!不杀人的时候,它在疼,杀了许多的人它却还在疼。
鲜血染红了我的全身,顺着剑柄沾满了我的手心,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我一个人弯着腰在那草堆里吐得天昏地暗。却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未曾进食,只把胃里的酸水吐得个彻底。苍漠瑾从身后环住我,却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他只是想让我明白,我不是孤单一人,还有他在。虽然他的怀抱很温暖,可我仍是觉得无比的寒冷。那种寒冷直顺着全身的血脉钻入你的骨髓,透彻到你的心脏。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心跳,都是那般的寒彻骨,感觉自己就快要被冰封,整个世界变得缓慢而又安静。看来是我的寒病又犯了!自十一年前借用了漠沃尔彦柒的身体开始,便只感觉自己的体温易于常人,一年四季都是浑身冰冷。那时候,我曾问过太医,只是太医吱吱呜呜的只大概说了些是从母体来带出的,始终不肯说得详细些。不过,我看他那副神情倒是明明知道,却又是故意隐瞒的。后来,我又偷偷地去过太医院好几次,软磨硬泡的想尽办法,但就是不得而知。直到有一天太医院传出他的死讯。我才恍然明白,这谜一样的缘由,竟是那般的危险。那后来,过了五六年之后,我开始渐渐的接触医术、毒术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本不是天生体寒。那是一种寒毒!想来是娘亲在怀我的时候,就已经被人下了毒药。是打胎药!是花红还是麝香,还是什么别的,我不得而知。也许,答案根本就不难去猜测,那也许只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剪纸。只是,我却忽然不想去知道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接下来的很多年我都在拼命的研究医术和毒术,所以从那个时候我的寒毒便鲜少发作。只是,如今?呵,不觉扬唇一笑出声!蓦然间只觉阵阵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