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起唇角,抬头望月,漆黑的眸中氤氲着清浅的光华。
“你的身上闪着异样的光彩,那是我所见过的女子都不曾有的。”
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说我呢,这是在夸我么。
心里甚是开心,转身向他盈盈一拜,像个大家闺秀模样,我细着嗓子,“楚王阅过的女子无数,能得您这样的夸赞,晚枫真是荣幸之至。”抬眉,扑闪着睫毛。
他被我的样子逗乐了,竟朗声大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终于能看到笑容了,他笑起来真好看,我心里暖暖的,觉得这个黑夜不再寒冷。
一把寒光笔直刺向慕容悯的后背,我来不及惊呼,直扑上去推开他。
“小心。”
后背没有预料的疼痛,我侧头看身后,那把银光闪闪的剑已硬生生被黑衣人收住。
月光下,一双冷漠的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随即,拿剑又刺了过来。
慕容悯腾空跃起,迎上黑衣人的剑,掌风凌厉,直劈黑衣人的面门。
眼看那剑要刺穿慕容悯的手心,就在刚要触到手掌时折成两断。
掌风掀起额前黑发,露出他右眉角一点刀疤。
“慕容悯,住手。”我惊恐的大喊。
掌心稍移,厉风从他耳边擦过,面罩掉下落。
“余风。”我轻呼一声。
慕容悯握拳,冷冷看着余风。
余风抹去唇角的血迹,侧头看我,咧嘴嘲讽的一笑,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余风。”我心中揪痛,“你误会了。”
脚步顿住,他没有转身,冷冷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慕容悯。”
看着孤傲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我的眼眶里浮起水雾,心里愧疚如针扎,慕容怔的死我责无旁贷。
可是,这不关慕容悯的事,为什么大家是要误会他。
他心里一定很难过,拉住他冰凉的手指,回他一个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相信你。”
手轻轻一颤,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眸中忧郁教人心疼,声音低沉,“走吧。”
今年的除夕显得格外冷清,短短一年宫里少了很多人,两宫娘娘争权夺势,朝上人人自危,生怕站错了位置,惹得哪位娘娘不高兴,全家难保。
这样的事情前面就发生过一次,左仆射带头联合朝堂一半大臣,在朝上公然支持太后擢升楚王为辅政大臣,这件事费宰相中立,其它大臣都站在皇太后一边持反对态度,最后寡不敌众,慕容悯被升为辅政大臣。
皇太后恨的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杀光那些大臣,当然他没理由杀大臣,只好使用卑鄙手段,请了一批杀手,一夜之间血洗左仆射府。
这样一来,既能起到杀鸡警猴的威慑作用,又能打击太后的势力。朝臣心里都明白是皇太后干的,却苦于没有证据,不敢说,更忌惮皇太后的毒辣手段,稍不小心惹得她不如意,随时都会脑袋搬家。所以,群臣再也不敢公然与皇太后意见相左。
虽说两宫娘娘很不合,但面子上也得装得相亲相爱,这个除夕宴还得办的像模像样,王爷大臣们照旧要进宫参加,即使知道这是鸿门宴也得去。
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两宫娘娘都下了懿旨,请我去赴宴。对此,我甚是不解,更多的则是担忧,不知道俩人同时邀请是何用意,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忐忑不安的在王府呆了一天,再怎么不愿意去还是得去。
穿了件素白长锦衣,袖口和裙摆绣着几枝梅花,一条同色腰带束腰。梳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一支翡翠簪子,流苏轻摇。
镜中出现一女子,眉目含烟,玲珑鼻子,唇如沾露桃花,婉约从画中走来。
元福敲门说,“王爷已经在车上。”
披上白色狐裘,我跟着元福出了王府。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比慕容悯之前坐的马车要稍大些,有五匹黑马拉车。
还是第一次见他乘驾五匹的马车,我知道这是身份的象征,以前不管什么场合,他都不会坐这样规制的马车,张扬过市。
自他成为辅政大臣后,好像一切都变了,他的一切行为都一丝不苟的按照皇室礼法。按规制增加府里的仆人,见什么人行什么礼,这些都严格按照晋国礼法。府里宽松的气氛变得肃穆凝重起来,今日的楚王已非昔日那个事事隐忍退居后面的慕容悯了。
心里莫名的担忧和恐惧,万一将来他变成那个我不认识的慕容悯该怎么办。
车轮重重碾过,载着我沉沉的心事,驶向未知的大门,又是一个漫长的黑夜。
这哪里是过节,分明就是受罪嘛,我低低哀叹了一声。
慕容悯蹙眉,握住我的手,声音温和,“今晚哪也不要去,跟在我身边。”
他看出我十分不想进宫,可这是两宫娘娘的懿旨,他也没有办法。
他变了很多,对其他人甚是冷漠严厉,但对我很温柔,也不在我面前自称本王。虽然我与他的距离似乎近了很多,但我心里患得患失起来。
漆黑的眸子柔和似水,将我忐忑不安的心抚平,有他在我什么都不用怕的。
宫里布置的十分壮观,丝毫不输于往年,灯火靡丽,一路延伸到今晚夜宴的地方含元殿。
慕容悯牵着我的手,向含元殿而去,一路上宫人纷纷侧目看我们。让脸皮很薄的我,很是羞涩,心里有只小鹿跳个不停。而慕容悯则相反,一脸平静,薄唇紧抿,微微弯起,果然脸皮厚的像冰块。
含元殿里甚是热闹,百官齐聚,扎堆成群,一边还站了很多花花绿绿的妇女,有诰命夫人,有王侯家眷。
此时两宫太后还没有到,所以整个宫殿的气氛很活跃。但是,当我和慕容悯牵手踏进含元殿门槛,内监一声高唱,“楚王到。”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住,殿里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目光纷纷投向我们。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
我很不自在的跟着慕容悯走进大殿,坐到台基下,左边第二个位子上,我则坐到他的右手边。
那些聚在一起的大臣带着各自家眷坐回自己的位置,谁也不敢大声喧哗,偶尔交头接耳小声说话。
“二皇子,二皇子妃到。”内监一声高唱,门口出现一袭白衣。
他端然静坐在轮椅上,眉目淡然,面容清俊,永远都是神清骨秀。他身后一名蓝衣女子推着轮椅,五官玲珑,面似桃花,珠圆玉润,不似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举手投足之间有这浓厚的书卷气息。
想必这位就是他刚娶的妻子元佳,元太尉的女儿,这样看和慕容怡很般配。
我和慕容悯还在桃源时,慕容怡娶了太尉元阁林的女儿元佳,这是我回楚王府后听心竹说的。这桩婚事是皇太后做的媒,目的是想拉拢五大辅臣之一的元阁林。起初,元阁林是不想让女儿嫁给一个残废又无权的皇子,却拗不过女儿而答应了。
这件事要从小皇帝登基说起,小皇帝登基有四名辅臣辅政,河涧王慕容忻是皇太后养大的,皇太后以为是站在她这边的。费相虽是皇太后的亲哥哥但更是太后的老爹,肯定是跟太后亲,所以是太后的人。光禄大夫楼效忠曾经是先皇的人,现在是中立派,此人凭手里的兵权,肆无忌惮软硬不吃。元太尉是呈观望态度,也是中立派,但属于墙头草的那种,皇太后和太后都想拉拢他,他是左右摇摆不定。
皇太后把他女儿接进宫里,想从她女儿身上下手,元佳无意中撞见正在御花园赏花的慕容怡,对他一见钟情。元佳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读过四书五经,知道不能冒昧去说,只好小心保存那份感情,每日只和慕容怡谈诗词品茶。皇太后察觉出元佳的心思,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慕容怡是反对这桩婚事的,但皇太后拿林太妃的性命威胁,他只好妥协,娶了元佳。这样一来,皇太后控制了元佳,从而控制元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