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执着却惨烈的爱情,浅月叹服,同情,却并不怎么赞同,在她心里,没什么能和亲人相比。
二叔浅毖江是这侯府里除了爹娘外最疼自己的长辈了。这辈子未曾娶亲生子,守着一个养子过了十几年,到最后,被除了族谱,和自己的亲人兄弟诀别。他其实没有错,只是命运弄人,错误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然而最最错误的是,他爱上了那个错误的人,这辈子,再也逃不开。
其实,当年救林娣香的人不是浅毖榕也不是大夫人,而是浅毖江。
两人可算是一件钟情,林娣香的家族原本就和浅府有关系,算是世交。林娣香的父亲当年也是朝中大臣,被人诬陷贪赃枉法,后下旨抄家时发现了他通敌叛国的罪证,原本被判流放的全家人全部改为斩立决。林娣香那时正在外面的庄子上小住,家里遭难时是一个下人冒死送去消息,让她逃跑。后来林家被平反,浅毖榕兄弟在中间花了不少心思,得知还有她一人在世,浅毖榕便让浅毖江带人寻找。浅毖江找到人带回侯府,原本打算等她过了三年守孝期后,娶她为妻。
却不想,林娣香在侯府住了一年,就在那年的某个晚上,浅毖榕和几个朝中老友外出喝酒,喝醉了回家后,进错了房间,糊涂之下犯了错,不得已,为了保住林娣香的名节,只得让大夫人第二日就向她提亲,娶为他第三房小妾。而那个时候,浅毖榕夫妇都不知道浅毖江和她之间早就私定了终身,只等两年后成亲。
原本相爱的两个人,却在天意作弄之下失之交臂。然而两人实在是爱到了骨子里,即使成了嫂子与小叔的关系,却还是阻止不了两人之间的情谊。
爱情无关身份地位国界年龄甚至性别,却每每在现实面前止步不前。他们两人能打破一切阻碍,最终守在了一起,虽头破血流,却终是守住了各自心中的那一份情谊和执着。
当晚,两人乘着月色离开了侯府。浅毖榕和大夫人都没有出来相送。林娣香虽极不舍两个孩子,却也知道事已至此,再无他法,只是临走前几次恳求侯爷和浅月代替她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但浅月却知道,爹爹表面装作毫不关心,暗地里却为二叔做了很多事。二叔好歹是一国兵部尚书,就这么无缘无故的走了,皇上定会怪罪。就在他走后,爹爹立马进宫,将事情如实禀告了皇上,皇上责怪爹爹自作主张;但爹爹却在风头浪尖上仍为二叔求恩典。他在皇帝寝宫外长跪不起,只求皇上能瞒下此事,不要诏告群臣,否则二叔的名誉和尊严,一切都会毁了。
浅月不知道皇帝因为什么答应了爹爹隐瞒了二叔的罪,只知道当晚爹爹是被人抬回来的。浅月没忍心去看,只听下人禀报说侯爷的两个膝盖骨肿了。她当下一言不发,顿时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
二姨娘对这决断不可置否。虽心里还是不满意,但消除了自己的一大块心病,她也懒得计较,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闹浅毖榕。亲眼看着两人离开了侯府,她心情很好的回了紫竹园。
浅月本想在爹爹面前坦白一切,可看着他疲惫沧桑的脸,她实在不忍心再去打击他,只得将愧疚埋在了心底,却又忍不住担心爹爹是否熬得住这个打击,只得期望娘亲能多多宽慰他。
同时她也担心雪儿和星儿。都还那么小,却在这种情况下失去了母亲。虽然爹爹后来下了死命令不许外人议论此事,否则就不是逐出侯府这么简单,然而防人之口胜于防川,哪里就能杜绝别人的议论呢。两个小孩子注定是要经历一番打击了。浅月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得派了几人暗中保护着两兄妹,同时约束下人们的言行,多多和他们交流,宽慰他们一番罢了。
这伤害,他们注定是逃脱不了。
后来浅月也想过建议爹爹送他们去大哥那里避一段时间,可却被他断然拒绝,连理由都没有说一个,不得不让浅月疑惑,却又想不出什么原因,最后只得作罢。
浅月让浅泽派人暗中护送浅毖江两人出京华城,直到他们安定下来再回来禀报。这不是多余的举动,她总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或者说,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有些奇怪,为了以防万一,只得派人暗中保护随行,若没事最好,若有什么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然后她让浅泽又将夜商找了来。目的不外其他,她只是又想出去‘逛逛’了。
夜商为浅月下了针,等时辰到了拔了针,秉着大夫治病救人的原则,再次告诫她:“虽然我有这个能力让你行走两个时辰,但你也知道凡事不可太过,一次两次就罢了,若你打算长此以往,我劝你还是多想想,你的腿已经太久不曾动过,一时动的太过,反而你不利。”
浅月认真点头,感激的送走他。
道理她都懂,可她昨晚才找到一个让她感兴趣的去处,如今兴趣正浓,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而且今日又发生了这件事,她迫切需要放松自己,同时让自己的脑袋放空一下,里面塞了太多东西,总感觉有些承受不住。
半个时辰后,浅泽跟着浅月已经奔驰在了出城的路上。上次虽是无意中发现那个地方,然而浅月还是凭着记忆,轻松找到了目的地。
木头房子外的两个灯笼还是在风中无力的摇摆着。浅月上前,正打算叩门,却转瞬停下了手,她退后一步,瞄了一眼这房子的结构,发现上面房梁处有一个容一人通过的口子。她弯了弯嘴角,脚下轻点,瞬间跃上房顶,从口子里窜入了房间里。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屋里点着灯,上官若离坐在桌子旁,正盯着手里一本泛黄的书看的入神。头发柔顺的束在脑后,露出俊逸的面容,表情沉静,眼神温和认真,一身蓝中泛白的袍子披在身上,随意慵懒,却高贵淡然,衬得他越发飘逸绝尘。
浅月轻巧的落在他身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抬起手,正要吓一吓他,哪知就在她要出声的时候,他已经出声,“没想到姑娘不仅喜欢擅闯他人住宅,还做起了梁上君子。”
浅月微愣,她一向自诩功力不弱,承袭了师傅一身内力,就算现在双腿不便影响了她的行动能力,却还是个少见的高手,没想到上官若离这么轻松就发现了她,顿时惊疑,他的功力到了什么程度。
她撇了撇嘴,毫不客气的在他另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压低了声音到:“你知道我来了?”
上官若离没理她,自在的翻了一页书,看的津津有味。且不说他是否内力深厚,发现浅月的到来却和功力无关,他凭的是他灵敏的嗅觉和浅月身上独特的味道。但他不可能告诉她。
见他不理自己,浅月也不在意。放松了身体趴在了那张木质桌子上,顿时舒畅的叹了口气。虽然桌面冰冷,远比不了家里铺了锦绸的梨花木桌,她却觉得比家里自在惬意了许多。在这个才来第二次的地方有这种感觉很奇怪,可浅月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