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是和挽月楼修建在一条街上且相聚不远却相互对立的酒楼。同样是三层楼高,里面的装潢比起挽月楼却要整体华贵许多。一个走亲民路线,一个走豪华路线,却并不妨碍这两家的老板将对方视为自己的死对头。
摘星楼同样是一楼大厅二楼包间的设置,而它的三楼则是装饰极为奢华的客房。
浅泽抱着浅月上了二楼天字号的包间,仇天上前敲了敲精致的淡黄色的裸木花鸟纹雕刻的木门,门便从里面打开。
浅泽才抱着浅月进了房间,就听见一声熟悉的略显激动的声音响起——“月儿!
浅月愣住,看向坐在对面主位,一身天蓝交领锦袍,头戴玉冠,面露惊喜,正要起身的太子——凤甯晨。不知他怎么在这里。浅月忍住心中疑问,下意识的看了眼坐在太子下手的凤甯言,见他正淡漠着脸盯着面前的茶杯,看也没看她一眼。她收回目光,面上浮现轻淡浅笑,客气疏离的向太子点头做礼到:“不知太子殿下在此处,请恕浅月不便见礼之罪。”
“月儿……”凤甯晨脸上的笑容渐渐转为苦涩,怔怔的看着浅月。
“先坐下吧。”凤甯言面无表情的指着他对面的座位。浅泽抱着浅月在位上坐下,便退了出去。顿时,雅间里面只剩下三个人。
“月儿,你,最近还好吗?”凤甯晨脸上早已换上温润的浅笑,他虽极力做稳重状,但他眼里浓浓的关心却怎么也藏不住。
浅月看了一眼对面的凤甯言,见他正把盏品酒,似乎并没有听到太子的话。垂下眼脸,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客气微笑,语气恭敬到:“承蒙太子殿下关怀,浅月很好。”
太子脸上的笑意似乎就要皲裂,他使劲攥了攥放于桌下膝上的拳头,极力忍下想要冲口而出的质问,过了半响才到:“月儿,你何必对我如此客气。难道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了么?”
“太子殿下说笑了,能当您的朋友当真是我的福气。”浅月却依旧语气平静,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未变一分。然而她这不温不火的态度有人却大为欢喜,凤甯言虽不曾看两人,然而脸上的淡漠的表情却渐渐柔和了许多。
凤甯晨却感觉自己一锤又一锤的打在了棉花上,他酝酿了许久的气力却如石沉大海一般在无踪影。
他再也忍受不住,腾的站了起来。双目圆瞪,死死的看着一脸云淡风轻表情,眼脸恭敬垂下的浅月,嘶声说道:“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我也不想的,你知不知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你都理解的不是吗?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多么无奈吗?一年多了,整整一年多了,你什么时候才会原谅我?你说啊,你说啊?”凤甯晨一步跨到浅月身旁,双手搬过她的肩头,死死的摇晃她,强迫她看着自己,“我知道你的坚持,所以当初父皇下旨让我娶妻后,我不逼你,可如今你还是做了侧……”他顿时住口,总算还没忘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浅月只觉得脑袋晕乎的厉害,双肩在他无意识的用力下瞬间痛到麻木。却还是下意识的看向这个为了自己发疯了的男人。她只觉得漫天的悲伤向自己扑面而来,他的眼睛血红,似乎就要流下泪来却又极力忍耐着,这双眼睛里再也不是她所熟悉的温润如风的神情了。
这,都是为了她!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同时,她却在他血红的眼眸中看见一个面无表情到冷血的冷静脸孔的影像,她看见那影像里的嘴在无意识的张颌,她的耳边已经想起了有些熟悉却又觉得无比陌生的声音:“听说太子妃娘娘已经怀胎三月了,浅月恭祝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琴瑟和鸣,喜得贵子……”
滚烫的泪水低落到她的手背上,她下意识的一缩,却也磨灭不了那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
“啪——”她被狠狠的甩在一旁,手肘狠狠的撞击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袭来,她却觉得满身轻松——终于,不再需要面对了。
凤甯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浅月却没有起身的力气,可她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般张张合合,清晰的吐出一个又一个字:“浅月恭送太子殿下!”
世界顿时安静了,可她却突然间觉得好冷好冷,肺冷心冷,就连她一向跳跃的厉害的思想也冷了。她的脑袋一片迷糊,她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只是一直回想着一句话: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多么无奈吗?一年多了,整整一年多了,你什么时候才会原谅我?
原谅?她该怎么原谅?原谅不原谅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注定了的,再也改变不了的。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妻子,还将有自己的孩子;她也被迫即将嫁作人妇。所以,原谅又如何?不原谅又如何?
能如何呢?原谅了,他会心里好受许多,他们还能在遇见的时候正常的说几句话。可她为什么要让他好过?是啊,其实她也是怨的,她是人啊,她为什么不能怨?他可以求得她的原谅,那么她又去求谁还她的希望,还她的梦!一年了!整整一年多了。她似乎还记得自己划开自己的心脏,将里面幼稚而又好笑的希望赤裸裸的摆在他们面前,满心期待得到期望的答案的时候,他们回报给她的是无情的打击和嘲笑。她的自尊被无情的狠狠的踩进了地底,连带着他的父母也遭受到了世人肆意的嘲笑。这些,她求谁,来还给她!
然而满心的激愤难平却在看见左手背上那一圈淡淡湿濡的痕迹时,化作虚无。她一直知道自己是无情的,流泪这个动作,她已经好多年不曾做过。所以,这泪,只能是——
“你还要那样趴着多久?”迷雾突然被一阵清脆而冷冽的冰锥打散。浅月这才想凤甯言还在房间里面,顿时将自己懊恼了几百遍,以掌撑地,直起上身,脸上就要挂起的浅笑却被一阵低呼代替,一阵刺痛传来,让浅月意识到手肘处的撞击似乎有些严重。却也只是一瞬,浅月就将痛意忍了下去,脸上再次浮现一抹云淡风轻的笑,“不知四殿下这戏看的可还精彩?”边说着,边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群,然而左手肘的痛却又让她的动作滞涩了一下。
浅月的低呼,还有她那滞涩的动作,虽被她掩饰的及时,仍是被凤甯言一一看在眼里,他冷冷的皱紧眉头,身上散发出不悦的气息,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凤甯言冷硬着脸,似笑非笑到:“你说这是一场戏?”
浅月顿时笑的开怀,她歪着脑袋,娇俏反问道:“难道不是?这不就是四殿下为我安排的一出戏吗?”
凤甯言冷笑,“我为什么要安排这场戏?就为了看你有多无情?”他看着浅月伪装的笑意渐渐皲裂,惋惜的摇头:“我真是替太子殿下感到悲哀,他竟然会喜欢上你这样冷血无情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