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她却再也气愤不起来,她心酸的甚至想哭——浅月淡笑着承受着她的责骂,可那笑却比哭还难看,她笑的有多么高兴,她心里就有多么痛苦。她不知道一个人是怎么把那种浓烈到苦涩的悲痛和绝望用笑意演示出来的,可浅月却时时都是这样承受着。一个人最悲痛无奈的是什么?一个人最绝望残忍的是什么?那就是将你所受的苦,所受的痛深深埋在心底,转化为最完美的笑意。对待敌人时,那会是最有利的武器,可对自己,那却是最残忍的利器。
绕思缓缓蹲下身,双手扶上浅月的笑脸,这个让她最敬佩最担心最心疼的小姑娘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你又到底经历过什么?那双妩媚的大眼中再也忍不住的流下了一串剔透的眼泪,“月儿,答应姐姐,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他们真的不值得你那样,你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害自己,就是在伤害那些爱着你的人啊,你还有爹娘,还有我们,你要分清楚轻重好吗?”
浅月忍住即将窜出眼眶的泪水,双手环上绕思的脖子,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温柔的馨香顿时窜入鼻端,这是她熟悉的味道,能让她安心的味道。浅月满足的闭上双眼,“姐姐,你放心,再不会了,我不是那么笨的人,我给他们的机会早已被他们肆意挥霍完了,我再不会给他们伤害我的机会了。就像你说的,他们不值得。为了利益,他们能下毒害我,想要我的命,他们已经不值得我付出什么了。”
早在春日里的那晚‘补药’喝进自己肚子里后,她对他们施与的原谅和救赎,就已经被他们毫不珍惜的磨灭光了。那时她便已经决定,她再不会给他们伤害自己的机会了。
浅月离开之前,绕思又告诉了一个让她头疼的消息。
绕思说:“二公子最近常常光顾红裳坊,似乎是为了五皇子。五日前,惯常伺候二公子的琳琅告诉我说,二公子为了巴上五皇子,竟然送了他一对才九岁的绝色童子。这本来只是当作姐妹们私下一桩消遣的趣事,但我素来知道你们之间的嫌隙,所以留了心,你要注意些。”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出红裳坊后面的狭窄小巷,浅月坐在马车中一面稳住自己的身体,一面头疼的想着绕思告诉她的事。五皇子在民间的传言一直不好,说他喜欢虐待未成年的漂亮幼童,不分男女,而且手段极为不堪;可他不仅是当朝五皇子,还有个极为得宠的母妃,他的母妃更是就连皇帝也要忌惮三分的郝家的独生女儿;所以,对于他的恶形恶状,人们多是敢怒不敢言。若可能,浅月是极不想和他沾上关系的。
可如今已经由不得她。他不仅是她未来丈夫的弟弟,如今更是和浅阳扯上了关系。而浅阳之所以找上她,浅月相信其中八成的原因是因为她。她很是不解,难道真的要让她死了,他们才放手吗?
她揉了揉紧绷的额头,吩咐车外的浅泽到:“泽,回去后仔细查一下浅阳和五皇子的事。”浅泽在外面恭敬的应了。她放松身体靠在车上,又思索气了另一个问题。
目前看来,打探自己的各方人马都没有露出什么恶意,虽然以后难说。凤甯言自不必说,他们以后将会是利益共同体,即使两人之间还比较陌生,没有友情,更没有爱情,爱情?浅月皱眉,她一直想不通那日在湖边他对她做出亲密举动的原因。但她敢肯定那不是爱情,更不是绕思所说的一见钟情。但这却不妨碍他们两人将被绑到一条绳上的未来。
那个人——浅月想起那双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让人心悸的冷厉气息的男子,他拥有让世人羡慕的俊逸外表,然而那双眼和他整个人散发的森然气质,却生生让他仿若地狱使者一般让人避让三尺,那样冷酷的人却在那日,在她面前再三露出开怀的笑颜,浅月自嘲的想,难不成他真的是喜欢自己么,喜欢一个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残废?
她想不通,每次只要想到这个问题,她就失了淡定。她摇摇头,拉回深思,将注意力放到了正事上。
她想起上官若离,那又是一个对你散发出迷人浅笑的同时又将你冷拒千里之外的人。浅月相信自己求药时的作为或许勾起了他的一丝好奇,他可以因为好奇而暗中查探她,却轻易不会与她这个即将成为四皇子侧妃的人做对。因为凤甯言和他的背后,关系到的都是两个国家的利益,又都是那样的聪明之人,若无利益上的绝对敌对,又怎么会互相对上?
所以,这两人查探自己,浅月只当是他们闲来无聊时的消遣,只要不让他们查到她的真正底细,比如说,她就是那个近年来风靡了整个京华城却又行踪不定,神秘诡异的夜公子。那么,闲暇之余,她陪他们打消打消时光,也不是不可以的。
浅月直觉马车一个明显的转弯,顿时又平稳了许多。接着,大街上吵闹的声音顿时传了进来,便知,这是回到了主街道上。她和绕思的关系除了她们身边绝对亲近之人外,并无他人知晓,也不能让他人知晓。所以每次她来见绕思,总会避让着些,而这条红裳坊后面少有人来的逼仄小巷,则为她每次来见绕思和回去提供了绝佳的途径。
她吩咐坐在外面的浅泽赶往挽月楼之后,又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
至于另外两方人马,浅月在心里冷笑一声,她倒真不必发多大的心思在上面,一个善妒的女人和一个傻小子而已。然而若浅月知道,现在这个她不放在心上的笨女人会在将来给与她一记重创后,她还会不会这么想。
此时她想的是如何把侯府的那些问题解决好,尤其是那三母子。浅月总有预感,就凭他们现在暗中做的那些事,说不定将来就会给侯府带来灾难。她以为那个女人最多也就和京华府的人纠缠一番,哪里知道竟然还暗中搭上了凤甯钧的线,还做出送人**的事。若是被那一心让子女低调处事淡定为人的侯爷爹爹知道,真不知要闹出什么大事来。
“吁!”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接着浅泽的声音传了出来:“小姐,四皇子在前面,他拦住了咱们的马车。”浅月心中一跳,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刚想到这人竟然就碰上了,这叫什么?
接着又响起一个冰冷到毫无感情的声音:“浅月郡主,我家主子有请,还请下车。”
冷酷到没有感情的声音,欠扁的德行,浅月虽只见过一次,却也记忆深刻。车帘掀开,毫无意外的看到了凤甯言的贴身侍卫仇天。一身黑衣,紧身束发,五官冷硬,紧绷着脸,如他口气一般冷淡的表情。一个没有一点意思的人,浅月记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和此时无二,都懒得换词形容他。
淡淡点头,浅月抬头看向一旁名为摘星楼的三层酒楼,见二楼靠窗的地方凤甯言正淡漠着脸看着她,见她发现了自己,微微点头便将头收了回去。又是那副冷漠的样子,浅月想,这才是凤甯言该有的样子,上次在碧湖和她相处时,那个有生气的人肯定是她杜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