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帅见杨元帅站在那里不吭不哈,只是痴痴地看着木床上奄奄一息的年轻将军出神,猜想这个一向爱才惜才的杨元帅肯定是可怜起这个贼配军了。可是自己已经答应钦差大人尽快除掉这个许将军,而且那钦差大人信誓旦旦许诺,自己真的除掉了那个姓许的配军,这边关兵马大元帅的位子就是他的了。
可不能让这杨灿坏了我的好事儿。
那副帅想到此,不禁跨前一步,忍着难闻的腥臭,站到木床前,俯身用手探了探那许将军的鼻息,随后变颜变色看着主帅阿憨说:“杨元帅,我看此人够活的了,浑身烂成这样儿,气息都快没了,咱不如及早把他拖出去找个旮旯埋了算了。”
“什么?埋了?你说得倒挺轻巧的哈,这钦差大人把人交给咱还没走呢,这配军就无缘无故地死了一个,咱们咋跟朝廷交代呀?早知道这样,直接在都城监牢里给他一刀不就结了?何必劳神费力追着赶着让他死到咱这荒山野岭中来,不妥不妥。”
阿憨摆着手,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那几个军士见此,也跟着起哄说:“杨元帅说得对呀,这配军刚到咱这儿,床板子都还没焐热呢就拉出去埋喽,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况且这人并没啥大毛病,只是一路上累的,虽然皮肉有点儿烂,可离心大老远的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真的不能埋呀。”
“哼。”
副帅阴鸷地看了那几个军士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阿憨见状,赶紧上前和稀泥,笑着说:“呵呵,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配军,咱们可别起内讧哦。这样吧,你们几个先给他喂些水和稀饭啥的,再观察观察,实在不行也只好按副帅说的那样去做了。”
副帅听了,脸色立刻阴转晴天,并绽放出一丝阴损的假笑。
阿憨说完,接着大声叮嘱那几个军士:“你们几个要好生照看着许将军,看着实在不行就去找我,咱们要让钦差大人亲自验过尸体以后才能埋掉,记住了么?”
“遵命。”
几个人异口同声回答。
都嘱咐完以后,临出门阿憨又看了一眼那张年轻英俊的脸,然后和副帅一起有说有笑地回了中军帐。
到中军帐坐定以后,阿憨又跟副帅和几个手下将领交代了一些如何防范配军逃跑和医治伤病的相关事宜,然后捂着脑袋说头有点疼,随后起身跟副帅说了句什么就匆匆回了自己住的后屋。
那副帅见阿憨急急忙忙往外走,立刻现出一脸的坏笑,没等阿憨出门,就跟那几个将领调侃道:“啧啧,你们看看,咱杨元帅真是成家立业了,心思根本就不在军务上,连魂儿都被那漂亮的元帅夫人给勾走了。”
“呵呵呵……哈哈哈……”
众人看着阿憨的背影当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在大家的笑声中,副帅一脸小人得志的神态,一屁股坐上阿憨的帅位,顺手端起军士刚刚沏好的茶水,‘吸溜’喝了一大口,闭上三角眼又开始做起了他那当元帅的梦。
再说阿憨,出了中军帐,径直奔向后屋。进门后,见小青正聚精会神摆弄孩子,遂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见小青给孩子换完尿布把孩子重新裹好卧到小被窝里,这才走过去,神情紧张地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青儿,我想求你办一件事儿,行不?”
“啥事,说,别整这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咱俩谁跟谁呀,还求哇求的,你自个儿觉得别扭不?”
小青凝视着丈夫,没好气地说。
阿憨咧嘴一乐,故作轻松地回道:“呵呵,我就知道我媳妇肯定能够帮我这个忙。”
小青见他还在吞吞吐吐绕圈子,就有点急,瞪了他一眼,急急地说:“有话说,有屁放,别绕来绕去的,你想憋死我呀?”
阿憨见小青急了,遂收敛笑容,并转身关紧房门,这才拉着小青坐到床沿上,咬着耳朵说出了自己的救人计划。
小青听了,皱了皱眉头,小声问:“那个许将军是个什么重要人物哇,朝廷里要这么害他。”
“嗨,这个嘛,我还真不太清楚。我就是觉得他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糟践喽太可惜了,所以……”
“所以就想帮帮他,给他留一条活路是么?”
“还是我媳妇理解我。”
阿憨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感激地看着小青说。
“贫嘴。”
小青嗔怪地嘟哝一句,接着问:“那人现在在哪儿?”
“就在咱隔壁旁边那间小屋子里,情形很惨,小腿儿都快烂掉了,看着就让人发瘆。”
“憨子,你是想让我把他转移到别处,还是……”
“青儿,是这样的,眼下我那副帅和朝廷送囚犯的钦差大人一心要置他于死地,他们是要见到尸首才甘心的,我是想让你使个障眼法。”
“噢,我明白了,就是移花接木。弄个假的死在床上,把真的弄走,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对不对?”
“高,实在是高。”
阿憨竖起大拇指在小青眼前晃了晃,目光柔柔地看着她,一脸的钦佩。
小青见阿憨对那个发配来的年轻将军那么关心,深为丈夫的古道热肠所感染,而且,一想到那年轻人,没来由地自己的心也随之动了一下。常言道:人到难处拉一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那配军是那么的年轻,就像一朵鲜花含苞待放,怎么能让他过早地凋零呢?于是,小青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帮这个忙。可是,转念一想,这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她又实在不得下手。情急中,她站在窗前仰脸看了一下天空。此时的天空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云彩,几有只山鹰站在岩石上,歪着头慵懒地梳理着身上的羽毛。
看了一会儿,小青忽然发现从前面山头上飘过来一片乌云,云朵不是很大,但在小青看来这已经很难得了。此时,营房里的更鼓恰好‘梆梆梆’地敲了起来,小青心里顿时一喜:午时到了。这可是下手的好时机呀。
看到这里,小青立刻回头低声跟阿憨说一句:“憨子,你看着孩子,我可要去了哦。过一会儿天可能会黑一阵子,甚至下一点儿雨,你一定要把门窗关紧,记住了啊。”
阿憨点点头,嘱咐一句:“青儿,你也要多加小心哦。”
“我会的。”
小青说完,迅速飘出门外,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小青走后,阿憨把屋里所有窗户都关紧了并插上栓,然后轻轻关上房门并从外面上了锁,故作悠闲地迈着四方步走进了中军帐。
副帅和那几个将领还在帐中闲聊神侃,见阿憨进来了,副帅表情尴尬地从阿憨的座位上站起来,顺手提起茶壶,假模假式地到旁边火炉上的大开水壶里倒水,嘴里关切地说:“杨哥,你这一宿都没睡了咋不多歇会儿啊?反正现在军营中也没有啥要紧的事儿,我在这儿盯着就行了。”
阿憨感激地看他一眼,幽幽地说:“嗨,要搁平常日子咱哥几个咋都行,那不是还有朝廷来的钦差大人呢吗,咱可不能让人家挑出啥毛病来。”
副帅一笑,说:“这个你放心,那钦差大人和御林军奔波了这么多日子,这好不容易到站了,还不美美地多睡会儿?”
阿憨一听也笑了:“呵呵,还是兄弟想得周到。可是你不知道哇,那些从皇宫里出来的人规矩可多了,咱们在这儿踏踏实实地伺候着,啥事儿没有,真要是他老人家来了,我不在,那罪过可就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