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呼看着这帮手下,心里边那个气呀!想我大金国出银子出粮食供着你们吃供着你们用,没想到供出来一帮酒囊饭袋压马的肉墩,这还没轮到让你们冲锋陷阵呢,咋就一个个吹喇叭栽跟头——卷檐子了呢?
不行,今儿个你们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这十万大军千里奔袭,人吃马喂开支不说,真要就这么浩浩荡荡出来蔫不溜秋儿回家,往后我这大太子还有何颜面见家乡父老哇?再说,这事儿已经挤兑到这儿了,总不能让我这个兵马大元帅自个儿想辙吧?
想到此,但见耶律呼虎背挺直如铁塔站立,豹眼圆睁似铜铃一对,右手不停地捻着搭拉到胸前的狐狸尾,看着众人,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
他这一哼非比寻常,顿时吓得大伙浑身一颤,人群中一阵骚动。这其中有个跟他最为亲近的偏将,知道这些小动作是耶律大帅即将发火的前兆,当即轻轻咳嗽一声,趋步上前,双手抱拳一揖到地,诚惶诚恐先叫一声:“大帅请息怒。”
见耶律呼停止了手捻狐狸尾的动作,这才战战兢兢言道:“大帅,咱们此番兵发中原,在这黄崖关长城屡屡受阻。吾以为,这种状况绝非自然天象,这说明长城守军里面肯定又高人助阵。”
“那还用你说么?”
见有人挑头儿,北国边关大将耶律齐立刻接过话茬儿,不无嘲讽地说:“我在这边关驻扎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与那黄崖关长城主帅杨老爷子交手多次,他那几把刷子我还不清楚?这几次还真是与以前大不相同,尤其是咱第一次攻城,简直不可思议。头几天我刚刚接到探马密报,说黄崖关守军遭受瘟疫,十人九残,可咱们突发奇兵没等到跟前儿,就被一阵怪风刮了个晕头转向,人仰马翻,几百人险些葬身山谷。还有咱那先锋官达摩苏之死,单凭杨老爷子麾下那几个老弱病残之士,怎么可能打得过那威猛彪悍的达摩苏呢?”
“嗨,这个你还别不相信。我听那天跑回来的兵士说,刀劈达摩苏的那个守城将领正是他们的副帅杨灿。据说那杨灿骁勇无比,是在先断了一条胳膊的情况下,单膀劈杀的达摩苏。”
“这个我也听说了。不过我还听他们军营里传言说,那杨灿最近新娶的媳妇,那新娘子是个千年蛇妖,能吞云吐雾,呼风唤雨,脚一跺飞沙走石,吹口气儿摧古拉朽,有个十万八万的大军,到她跟前都是小菜儿一碟。”
“啧啧,还有更奇的呢,据我派去的卧底的人回来说,那蛇妖还能在半个时辰之内让伤者复原,使死人复活。几个月前,倭国武士曾经一度占领黄崖关,把六百多守城军士剁了手脚,挖了眼睛,就是那蛇妖用妖术神奇地给救活了。如今那些被救活的人个个好人儿一样啊,一点受伤的痕迹都看不出来呢。”
“啊呔!”
耶律呼见这帮人越扯越远,越说越玄乎,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当即‘啪’地一拍几案,同时威严地咳嗽一声,那几个眉飞色舞神侃瞎聊的主儿立刻低眉顺眼噤了声。
耶律呼气哼哼看着那几个人,阴鸷地斥道:“什么千年蛇妖万年蛇妖的,你们谁看见过?纯粹一派胡言!自己个儿废物还不承认废物,竟然又编排出这么多乌七八糟的瞎话儿神话儿吓唬自己,这不是惑乱军心是什么?来人呐!把这几个拿瞎说八道当饭吃的混蛋王八蛋给我拖出去割了舌头,再重杖八十大板然后拉到山沟里喂野狗!”
耶律呼话音未落,立时从帐外冲进来十几个手提鬼头大刀的彪形大汉,七扯咔嚓就把那几个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筛糠的谋士捆了起来。
正在此时,忽听帐外军士一阵骚动,接着传来一声洪钟般的佛号:“无量天尊。”
紧接着,就见一身穿道袍,脚踩造靴的牛鼻子老道悄没声儿地飘落帐中,站到耶律呼的面前。
耶律呼抬头一看,但见此人身高丈余,手持拂尘,面容清瘦,一双细长眼,鹰勾鼻子,雪白的两道长寿眉耷拉下来一直盖住眼角,胸前五绺长髯飘飘悠悠透着一股仙气。
道士站定以后,先转回头用拂尘冲那几个捆着的人一扫,当即绳索落地,人群中爆出一声惊呼。接着扭脸看着耶律呼,兀自开口说道:“大帅请息怒,这大敌当前未交战先折将,可是兵家之大忌呀,况且这几个人所言句句是真,并无半句假话呀。”
“真的么?”
耶律呼惊异地站起身看着老道,二目圆睁,嘴张开了就再也合不上。
“无量天尊。出家人不打诳语。”
道士朗声回道。
“那……师父您是……”
“无量天尊。贫道自西域而来,到这里是为我那徒儿达摩苏超度亡灵的。”
老道士说到此,面色一暗,低下头,右手五指并拢竖在行前。
耶律呼一听这老道乃达摩苏的师父,立时两眼放光,面露喜色,慌忙走下帅位,双手搀扶着老道坐到自己身边,口中连连道歉:“在下耶律呼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师祖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师祖恕罪。”
“哈哈哈——”
老道士见此,手抚长髯仰天大笑。那笑声绵长浑厚,直震得帐外的鸟雀扑啦啦飞起来,惊叫着飞向远方。那道士笑罢,连连摆手言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太客气。”
坐下来一叙谈方知,原来,这老道士正是被阿憨独臂劈死的那个西域奇人达摩苏的师父飞鹰道长。
这飞鹰道长昨日接到达摩苏手下飞鸽传书,得知徒弟死讯,连夜启程赶到黄崖山。没想到达摩苏的棺椁已经运回北国首府择日厚葬,飞鹰道长连爱徒最后一面都没见着,非常懊恼,于是决定留下来为徒弟报仇。
飞鹰道长告诉耶律呼,其实早在十几年前他到此地云游,就探听到这黄崖山中住着青蛇白蛇两位蛇仙,只是未曾谋面。此次来黄崖山的半路上又听人说,那青蛇变成美女,嫁给了黄崖关长城守军副帅杨灿为妻。就是她帮助那杨灿杀死了自己的爱徒达摩苏。想到徒儿的死,飞鹰道长当即与耶律呼定下毒计,设雄黄阵捉拿青蛇。
次日,飞鹰道长亲自上阵,率五百精兵,每人手中拿一根蘸了雄黄的松树明子,按五行八卦排好阵势,隐藏于一片乱石堆中。然后,再挑选一百名能颠能跑的士兵,持短兵器大盾牌,到黄崖关长城脚下骂阵,点名道姓让副帅杨灿和青蛇妖出阵迎战。
这边早有守城军士回营报告阿憨。
恰好此时白娘子也在帐中,听说北国鞑子又来叫阵,先是一愣,沉吟一会儿。接着,出了营帐飘上云端,脚踏祥云来到长城外面。往北一望,果然见大队鞑子兵旌旗招展,号角齐鸣,浩浩荡荡开了过来。手搭凉棚再仔细往山谷中一瞅,隐约可见一片乱石堆中隐隐约约暗含杀气,不禁心中一凛,急忙转身返回阿憨营帐通报情况。
没想到落地一看,性急的小青早就和阿憨一起,追赶着那些叫阵的鞑兵,越过长城,进了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