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仰贤忽地插话:“明翰,这一回我倒是没什么事……不过,你知道今年两江大旱吧?”
应青木微微有些愕然地看了看詹仰贤。
他……是想要帮忙么?
陈海这几日来总觉得心神不宁,右眼皮乱跳,似乎要出什么事。虽安慰自己不过是想着沈德修的事有些不安罢了,却还是放不下心来。
“船主,唤属下来有什么吩咐?”王远本不敢打扰陈海静思,却又怕回去晚了身份暴露,只好默默低头,行礼。
“唔,最近……沈德修有什么异常没有?”沈德修被拉回神思,这一回却并未生气,只是一时想不起要问什么,随口问道。
有什么异常不都是主动汇报的么……上一回船主没接到消息多问一句也罢,这一回……船主近来这是怎么了?
王远愕然抬头,却被陈海冷冷一眼扫过来,唬得心里一慌。心里委屈得很,偏绝不敢说,只好搜肠刮肚想了一阵,还是只得嗫嚅答道:“没……没有。”
“没有?……厨房还照旧多做那么些饭菜么?”
“还是照样的。”王远不知陈海这问话是何用意,还是毕恭毕敬答道。
“好,那么……”陈海似是还有话要说,却忽地眸光一闪,“没什么事了,你且去吧,诸事仔细。”
王远诺诺答应着告退。
陈海便慢慢立起身来。
“请现身吧!大人有什么消息,还是烦请阁下传达了便是!”
裕和二十四年七月,兖州知府敏诛杀东海匪首陈海,东海暴动。
山东巡抚沈德修勾结海寇,意欲犯上作乱。时应青木任内阁辅臣、华盖殿大学士、刑部郎中,正游于山东。应于危时镇定不乱,三日内调集山东境内兵马,指挥若定,一举剿灭叛逆,诛杀沈德修,降服陈氏余孽陈熙、张毅、马鸣等人,除此叛乱。
应离此大功,上拜其为刑部左侍郎,兼定威将军,正三品职。
——《华书》
“陈先生……似乎威风得很哪。”低沉暗哑声音响起,陈海唯有苦笑:“说笑了,若在大人面前,我依然什么都不是,不是么?”
影子一样的人轻轻跳下,悄无声息,一身黑色宽敞袍服不知是何材料制成,无风自动,将面容也隐没于其后,却似乎能看到微微点了点头:“你一直不忘这一点……甚好。”
“大人当年恩情,陈海绝不敢忘。”陈海似是对此人忌惮的很,竟然躬身下去行了个大礼,口中默默地问:“只不知……这一回大人又有什么消息?”
“别说大人不顾惜你……这一次的消息是关于你那小儿子的。”
陈熙?
陈海乍闻此言脸色骤变:“不知熙儿……”
“那沈德修颇有心计,大人这多年来关系布置竟也没能打探的出你妻子和那小子被关在何处……”说到此,黑衣人似乎有些微微慨叹,“不过前两日大人无意得了个消息,说你那儿子……逃出去了。”
“熙儿逃了?”陈海不由喜形于色。
“别高兴得太早。那小子……还不知打算做什么呢。大人是来让我告诉你,那小子在兖州的可能性最大。”
“是是是……陈海……此恩此德属下铭感五内,属下愿为大人肝脑涂地……”陈海一时欢喜,竟自称起“属下”来。
黑衣人轻笑了笑:“至于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可别怪大人未曾提醒你……有些小崽子养大了,会恩将仇报呢。
“大人,那陈熙逃了,如何想法稳住陈海?”石师爷躬身问着。
“我虽不知陈海某些消息是从何处得来,但他消息异常灵通……虽说近几日来他并无异动,但上天沈义那般冒冒失失的,只怕拖久了这消息他早晚都会知道。必须稳住他,不能让他知晓此事……济南府周围,有哪些州府?”
石师爷想了一想,摇了摇头:“大人,怕是赶不及。”
“赶不及也得赶!”沈德修咬着牙,“偏生没想到那小子能逃了,还不知……哼,能逃到哪儿去?这济南府已经下了命令严密封锁……等抓他回来再叫陈海回来也不迟!”
“是……”
“陈先生,您暂时还不能进去……”
石师爷正答应着,外头却忽地传来府中小厮拔高了的声音。
沈德修眉头微微一蹙。
“笑话!我要见他沈德修就见,什么时候还有人敢拦着我了?”陈海似乎并不在意那小厮忽然拔高了的声音,自己也故意一般提高了音量。“我有事找他!”
沈德修暗暗咽了口唾沫。眉心间显出忧色:不知陈海是否已经发现了什么?
“沈礼……让陈先生进来。”
小厮犹豫一阵,不得不开了门。陈海大踏步走进来,眉间犹有怒气:“看不出沈大人倒是将自家这些奴才调教得很好啊!”
“不敢……陈先生,有事情请说,沈某也正有些事情。”
“你那奏折什么时候写?”
沈德修微微怔了怔,似乎忽然间恍然大悟:“啊原来是为的这事……不瞒陈先生,这偌大州府沈某监管,实在是有些吃力,这么多日以来竟忙得忘记了……”转脸瞧见陈海脸色变得有些铁青,急忙补充道:“不过陈先生的事情到底是不寻常的,故此沈某昨日已经将奏折写好发了出去,不过济南离京城尚远,一时还未有消息。”
陈海缓了脸色,顿了一顿:“那我等着便是……不过想来要不少时日吧?”
“是。不过……”
“别唧唧歪歪的。”陈海挥了挥手,“我知道,我等着,不会回去的。只是在你这儿呆久了,闷得慌。”
沈德修眼中一亮,急忙问道:“陈先生的意思是?”
“离开你这济南府不远也有些州府吧?我要去各地逛一逛,散散心,这可成问题?”
“不不不!”沈德修激动得一连说了三个“不”字,石师爷轻咳一声,才惊觉自己失态,忙忙拿起茶杯来,掩饰地喝了口水:“让陈先生闷久了,是沈某不细心了。不知陈先生想要去哪些地方逛逛?毕竟陈先生身份是非同寻常,沈某也好派人照应。”
“得了吧,要派监视的人就直说……”陈海笑了笑,忽地伸手指向一边的石师爷:“我要去兖州瞧瞧……叫他跟着我便是。”
沈德修眉目间闪了闪,笑着应声:“是。”
送走陈海这尊大佛,虽然为陈熙逃走一事,沈德修满心都有些不安,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立时派了人出去寻找陈熙下落,却也是心绪闲了下来,便想起一事来。
石师爷跟着陈海去了山东,他身边剩下一个沈仁,人倒也乖觉懂事。
“关在东厢房的那个姑娘如何了?你们是怎么对她的?”
“老爷说的是……那楚风?”
沈德修点点头。
原本楚风是跟着陈海来,还似乎被后者奉为上宾对待,沈德修虽防着她把杜涵煦给放走了,所以暗中派了人监视,几乎相当于软禁,却也不敢多动她一根汗毛。然而此时陈海已经离开——趁此时机,要神不知鬼不觉做了这女子也并不算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