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天气,他们躲在那里做什么?有什么话在书房说不就好了,在自家屋里难道还提防着什么人?楚风不记得应青木府里有出过内奸,谁敢?应青木的狠也是出了名的。可是那个表情——应青木一瞬间露出的那个表情——那是楚风次见到应青木的脸上出现惊慌这种东西。尽管只有一瞬,然而……
当时杜涵煦是什么神情?她没有看见。
楚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想她必须要去那个院子的西北角看一看。
然而,运气不好的是,由于快过年了,应府上下都非常忙,所有院子都有人不停地跑来跑去忙着挂灯笼,贴春联什么的,楚风想不引人注意地再找到那里,还想要发现什么的话,实在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何况她也不能经常去寻找机会,毕竟还有婉兮需要她照顾。不由在心里想,怪不得他们会选那样的天气去做事,要不是意外根本不会有人跑到那里去,而好天气的时候就困难多了。不过还是被她撞见了,希望这两个家伙不要想来个杀人灭口吧……
想着想着,楚风又开始头疼。
《梧桐锁》的主角是杜涵煦,所有故事以杜涵煦身上发生的事件为主,因此清秋没写到的怪事实在是太多,她现在都觉得糊涂了,下一步要怎么走,完全不知道。
本来的计划,就是跟上应青木,取得他的信任后,时不时给他提个醒,出些主意,把书上写到的那些事件的发生略作改动,让剧本朝自己希望的方向走,这样才有机会扭转整个世界的规则。
但是现在看来,她从书里得到的信息还是太少了。而且,她没想过,要取得应青木的信任竟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虽然她也知道这个计划中本来这一步恐怕就是最难的一个环节,但是现在看起来,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呀呀个呸的这该死的清秋!
挫败感瞬间涌起,蔓延。
下面,到底……要怎么办……
难道说,真的只有我自己,要和这整个世界战斗吗……到底要我做什么?
应青木看见那个小丫头,紧蹙着眉,是迷惑又愤怒,失落又决绝的模样。他站的地方很隐蔽很适宜,在清和园竹林的拐角,是恰恰看得清那个小丫头的样子,但是那丫头却看不见他的位置。那天在那里竟然会撞见她,事情便更加棘手了。而且看她这样的表情,分明跟在他身边是有什么目的的。她不是对手派来的细作,否则不会如此行事,莽撞又孤立。但是她又好像知道许多,比如说顺王那件事……但是怎么可能呢?也许相信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如果相信她是毫不功利地来帮助他的那就太傻了……
思绪混乱。应青木发现这一点,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小丫头的行为和言语,处处都充满矛盾,也难怪他的脑子会被她搞乱。抬眼,那小丫头不知何时又进屋去了,大概是婉兮病中呼唤。照顾人的时候那丫头的表情却又一定是温柔又明亮的……那又是为什么?
其实只是弄不明白她的目的而已。
不,不必在意。
应青木又摇了摇头,仿佛要极力甩开什么似的,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大步地走开了。
“大人……”
清脆的声音。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味道。
应青木猛地回过头。
应青木微微点头用眼神示意着什么,旧言不曾看见,旧本检的眼中却放出光来。
连儿心领神会,也就走上前来,带着笑拍了拍手。
“叮——”帘后忽地响了一声。于这一声中,便传递出无限的温柔来。应青木已停下了说话,旧言心也为之一安,便听得轻柔典雅的古筝之音从帘后倾泻而出。
却是一曲端庄大方的《出水莲》。
立时便有丽人款步而出,秋水明眸婉转多情温柔含笑,水袖微微一抛,翩然舞起。
腰肢柔软如柳,云袖抛洒写意风流。《出水莲》并非舞曲,此刻拿来当配曲使用,却毫无违和之感,只让人觉得舞者在灵动中还显出静态之美来,倒是带上几分高贵。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一曲舞毕,女子轻轻回眸一笑,说不清道不明那一种妩媚风流,难得的是偏生又有三分端庄含在其中。
不论是旧言、旧本检,甚至连应青木也看得忘记了呼吸。
到底还是应青木先回过神来,见旧氏父子两个还呆呆的,笑着出言道:“大人,这女孩子可好?”
“果然妙得很。”
应青木便站起身来,心中笃定,便显出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般的淡然来。
“这曲子是何人所弹?”旧本检却不等他开口,便忽地扬眉笑问。“竟弹出这么一种风未来?依我看,这才是个真正妙人呢。”
应青木霎时呆住,似乎一下子失去言语的能力。
——清秋《梧桐锁》
腊八,除夕,正月节,小年,元宵节,很快地就过去了。节间应青木还请着假,所以并没有朝贺,只是在家叫了戏班和舞狮龙之类的来热闹了一下。灯笼高高挂着,红色春联贴得满门满院,爆竹乱响,小孩子们——想来是家仆的儿女——跑来跑去放炮仗玩,大过年的,也不会有人骂。本来楚风没见过古代是怎样过年节的,既是好奇又是兴奋,尤其元宵想出去逛一逛看看灯,没想到应青木下了命令,死活不让她出去,只好在府里看看,她又不爱听戏,没有电视可看没有电脑可玩没有人可聊天,于是没多久烦恼无聊起来。倒是婉兮,之前她在青楼里,过年也是空洞的奢华,惨淡苍白,现在又是大病初愈,清静久了的人,一时看见这般热闹还不新鲜起来?楚风见她高兴,便陪着她,耐住性子听她兴高采烈地嚷嚷,又拿上几本书,倒也勉强过得去。
“主子怎么好好的要请那一位?”王管家瞪着应青木,脸上的皱纹纠结着显得他更加苍老了,眼睛毫不顾忌地盯住了应青木,如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般。通常这表示这位执拗又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上了火气了。
“王伯,我必须要请他,必须。”应青木没有解释,眼神也是少见的严肃。
王管家皱起枯白的眉:“主子的话老奴不敢不听,只是主子的行事最近也有点奇怪了……是不是那清和园的两个新来的丫头挑唆的?主子啊,老奴可要提醒您,那个婉兮可是顺王……”
“好了王伯。”应青木打断了老管家的话,“您对我不放心么?”
王管家抬起头来,似乎还想说什么,看着应青木执着的目光,终于还是低下头去,只咕哝了一句:“真不想让‘那一位’踩在我们才新弄干净的地方啊……”
应青木微微一笑。
“你听说了没?主子要请‘那一位’来呢。”
“什么?哪一位?”
“就是你知道,主子之前一直反对的那一位。怎么会请他呢?主子不是最恨那样的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