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我看你是不想说实话吧。”老黑说着,一把抓住三月的头发往地上的砖头上使劲磕,一阵剧烈的疼痛钻进三月的心里,她觉得头上一股热乎乎腥兮兮的东西慢慢地往下流,流到了脸上,衣服上。她用手一擦,手掌上是一片血红,泛着腥气。
她低头一看,是血,暗红色的,在她的衣服上散开,开始时是一块液体,之后就渗进了衣服的丝线里面。
三月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红色的血变成了模糊的一片。
“血!血!”她惊叫着,要晕倒。
“你见过这样的血,是吗?你见过!在哪里?在家里,是吗?”金华抓住她的肩膀,拼命地晃动着。
“是咱爸流的血,是不是?他哪里流血了?也是头上吗?跟你一样,是不是,啊?”金华狂叫着。
“血,好多血,好多血!”三月双手捂住耳朵,眼睛发直,拼命的大叫,头发晃得散乱开。
“在哪?在哪有好多血?”金华抓住她。
“地上,地上,好多血,冒着热气,好多血。”三月语无伦次。
“爸呢?”
“爸,爸,他的头流血了。”
“米兰,你现在在哪儿?”欧宁跟米兰通话。
“到了路口,你就会看到我们的车,把车停下来,我告诉你们怎么走。”米兰回答。
不大一会儿,欧宁和白少熙他们就看到了一辆车子停在路边。
他们放下车,按照米兰说的路,迅速的跑了上来。
“米兰。”欧宁看到米兰站在地楞边等他们。
“三月呢?”白少熙问。
“没看见,我们跟着车印到了这里,前面路况不好,我们不敢随便往前走,就在这里等你们。”
“有人过来吗?”
“没看见。但是我们发现车旁边有脚印,通向前面。”玄武给欧宁指了指脚印。见来了警察,玄武觉得胆气十足。
“还是新的。看来他们是顺着这里往前走的。”欧宁判断。
几个人绕过面包车,往山凹处走去,欧宁交代大家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前面是一块高低不平的庄稼地,四周长满了茂密的树木和各种高高低低的灌木,长满刺的荆棘伸到地垄上,一不小心挂到腿上,就是一道血印子。放眼望去,没有一个人。几只鸟雀在树上被惊得飞了起来,扑棱棱的拍着翅膀。
“奇怪,人去哪儿了?”欧宁自言自语,地块的三面都是高高的土墙,根本爬不上去。
“三月!”白少熙心急,冲着前面喊道。
“别喊,就在前面。”二妞用手指了指。
前面是和地头一样宽的墙。
“墙里面有洞。”二妞怯怯地说。
欧宁他们往地头望去,什么也没看见。
“树和灌木遮住了。里面是窑洞。”二妞解释。
果然,墙面前的灌木晃动了一下。
“有人!”白少熙喊道。
欧宁示意他别出声,他和几个警察持枪走在了前面,白少熙也跟着。玄武看了看,只剩下他和米兰、二妞两个女人。他走到米兰的身后,米兰回头看着他,玄武搔着头说:“我断后。”
“金华,警察来了。”老黑慌慌张张的说。
“什么,警察来了,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金华也慌了。
“鬼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老黑六神无主。
金华转了一下眼珠。
“没事,我们手上有人质。”金华看着三月说。三月已经昏迷过去了,鬓角处结成了血痂,脸上和手上的血也已经凝固了。
欧宁他们已经离洞口只有二十米了。
洞口的灌木被拨开,金华和老黑把头悄悄的伸出洞口。
欧宁他们赶快蹲下。
看到他们手上并没有武器,欧宁站了起来。
“里面的逃犯,你们听着,赶快放了梁三月,你们是逃不掉的,不要罪上加罪。”欧宁朝里面喊道。
“怎么办?”老黑一脸慌张。
“我们逃不掉,她们也别想好过。”金华咬着牙说。
“可他们手上有枪,咱们什么也没有。”老黑哭丧着脸。
“有什么好怕的?我这次回来,就没打算回去,只要把我爸的仇报了,把那对狗男女当年的勾当揪出来,我就满意了。”
“那我呢?”老黑可怜巴巴的看着金华。
“老黑,对不起,连累你了。”金华说着,眼里出现了一片亮晶晶的东西。
“别这么说,就是不上来这儿,我迟早也是这个下场。我犯的事儿加起来够判个一二十年的,等出来了,也活不了几天了。”老黑鼻子一酸。
“老黑,小时候,我爸对我最亲,虽然他坐了牢,可他是我爸。”金华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知道。”
欧宁他们离洞口越来越近。
白少熙按耐不住,跑到了前面。
欧宁拉住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朝洞里喊话,虽然对方没有拿枪,但他依然不敢大意。
“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出来,我们就开枪了。”
欧宁边喊话,边让两个警察从旁边借着庄稼的掩护溜到了洞口处,攀上了洞口边的树上。
洞口的灌木晃动了一下,老黑在洞口探出头来。
“你们听着,再往前走,我们就杀了她。”老黑喊道,金华拉着三月走到了洞口,老黑一把拽过三月,此时,三月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一把锋利的短刀架在三月的脖子上,在耀眼的阳光下闪着慑人的寒光。
欧宁停住了脚步。
“三月!”白少熙撕心裂肺的喊道。就要冲过去,欧宁使劲拽住了他。
“少熙!”三月听见了白少熙的声音,想挣脱老黑,不料刀子反而架的更紧了。
“别动,再动就杀了你!”老黑恶狠狠地说,一边使劲拧着她的胳膊。
“姐!”二妞的哭喊声传了过去。
“二妞!”金华愣了一下,拨开灌木丛。
“是你把他们带来的?”金华愤怒的吼道。
“姐,你放了三月。”二妞哭着。
“二妞,咱爸死得冤,姐要给爸报仇!”金华嘶喊着。
“姐,三月也没害咱爸呀!”
“我知道,但她不肯说,她是那个野男人的孩子,她该死!”
“大姐你说什么呢?谁是野孩子,我是你妹妹呀!”听了金华的话,三月忘记了害怕,她大声问金华。
“呸!谁是你姐?你是咱妈和那个野男人生的野种!为了那个野男人,咱妈杀了我爸爸,也许,那个野男人也参与了!我回来就是给我爸爸报仇的!”金华喘着粗气说。
“姐你说什么呢?什么野男人?咱妈怎么会杀人呢?”三月哭着说。
“你忘了?是,也许你是忘了,因为那时候你还很小,可是你为什么会看见血就晕?刚才你说了,你看见咱爸流血了,不错,咱妈一定是杀了爸爸的时候被你看见了,所以你被吓出了毛病,你当时看见了……那个野男人,就是给妈寄钱和信的人。”
“姐……”三月惊的说不出话来。
“二妞,咱爸虽然不好,坐过牢,在别人眼里他不是好人,可他是咱爸,他死得冤,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便宜了那对狗男女。”金华咬着牙。
“姐,那是咱妈。”三月哭着。
“她是你妈!”金华愤怒的打断她的话,“从小,妈就最疼你,她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做她的女儿,她不喜欢爸,也不喜欢我和二妞,她喜欢的是那个男人,只有你,她和那个野男人生的野种才是她的心头肉。”
“姐,别说了,你放了三月,她没害咱爸,妈也没害咱爸,咱爸……是我害死的!”二妞嚎啕大哭。
“你?”金华愣住了。
“姐,真的是我害死了咱爸。那天,我从外婆家回来,看见咱爸在打咱妈,还把三月的头往墙上撞,头都撞破了,流了满脸的血,他还拿着扁担追着妈打,他说要把妈打死,我不想让妈死,就在他把妈打到地上,掐着妈的脖子快要把妈掐死的时候,我拿了一块砖头,在背后砸到了他头上。是我把咱爸打死的。”
金华的脑子一下子空了,她朝二妞喊道:“我不信,你骗我,你想救三月。”
“姐,是真的,爸当时就没了气儿,妈害怕警察把我抓了,就把爸的尸体扔到了院墙角的红薯窖里,叫我不要告诉别人,三月看见了,吓出了毛病,一直发烧,后来找了三姑叫了叫魂儿,咱妈又烧了纸钱,三月才好了,可是从那以后,三月就不能看见血,见血就晕,她这毛病就是这么落下的。”
“你胡说,我不信,我不信。”金华喊道,可是声音却在颤抖。
就在金华神智慌乱的时候,从树上跳下两个警察,擒住了金华和老黑。
“穆大哥,我把三月交给你了,这件事三月并不知道,你要缓缓的告诉她,别吓着她。”秀眉躺在病房里,脸色更黄了,凉快颧骨高高的凸起,两腮陷下去两个深坑,她已经进入了生命的弥留之际。
“是我害了你。”穆伟明坐在床头,低着头,拉着秀眉的手,眼泪止不住掉下来。
“我不怪你,我一早就知道,我和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可是能有那些日子,我就已经很满足了,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你是个有良心的男人,我没有看错。”
穆伟明没说话,也说不出话来。
病房门外,欧宁站在那里,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病房里的两个人。
“三月!三月!”白少熙抚着她额上的头发,轻声喊着。
三月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医院里,四周是一片雪白。白少熙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你醒了?头还疼吗?”白少熙的声音那么温柔,她觉得像在做梦。
“我怎么会在这儿?”三月疑惑,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情,可是她一努力,头就痛起来。
“别想那么多了,你要赶快好起来。”白少熙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妈呢?”
“你妈?”白少熙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她。
“你妈妈过世了。”
三月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虽然这样的结果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但真正听到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接受。
“三月,你别难过,你妈妈她走得很安详,她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过得好,她在那边才能安心啊!”白少熙柔声的安慰她。
“我二姐呢?她和我大姐说的都是真的吗?”三月放不下心,还是不能相信。
“是的,你妈妈在走之前告诉了欧宁,本来她是想告诉你的,可你一直昏迷不醒,她实在是等不上你了。”
“我二姐没事吧?”
“她没事,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不能承担责任。”
三月沉默不语,这总算是一个不太坏的消息。
“你妈妈说,把你交给我了,让我好好照顾你,我已经给你妈妈下了保证了。你要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结婚呢。”白少熙嘴角往上一勾,现出一抹漂亮的笑容。
三月笑着闭上眼,睡了。
“少熙,你可要照顾好三月,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可饶不了你。”米兰拉着三月的手,吓唬白少熙。
“我可不敢欺负她,她有一个警察哥哥,又有你这么一个厉害的嫂子,我可不想自寻死路。”白少熙扮着鬼脸。
“好了,少熙,我们走了,三月可是为了你才放弃了去南方省城的机会,我爸费尽心思给她办好的证也没用上,不过还好,现在交通也很方便,你和三月要经常给我们打电话,去看看我爸爸,我们也会经常回来的。”
“好了,你怎么也变成唠叨婆了?”白少熙不耐烦的催促欧宁。
欧宁笑笑,趴到白少熙的耳朵边,不知嘀咕些什么,白少熙裂开嘴笑着。
“两个人没一个好东西。”米兰对三月说。
“米兰,蜜月后你会回来吗?”
“当然,我爸我妈都在这儿,我会经常回来的。对了,你应该叫我嫂子才对吧?”米兰调皮地说。
“是,嫂子!”三月大声地叫着。
“米兰!”
米兰和三月扭头一看,是辛娜。
“辛娜,你怎么来了?我本来不想打搅你的。”米兰拉着辛娜的手。
“瞧你说的,我们是好朋友,你要走了,我怎么能不送送?”辛娜笑着说。
“辛娜,你的气色比前段时间好多了。”三月说。
“和李宥的事怎么样了?”米兰关心的问。
“离了。”辛娜笑了笑。
“后悔吗?”
“不后悔,因为当初付出的爱是真的。爱,当它来临的时候,都是蛊惑人心的,不然怎么会叫爱?”
“是呀,如果那时候不去爱,会觉得青春是荒凉的。”米兰笑着。
“米兰,你真的要走了?”玄武恋恋不舍的看着米兰。
“玄武,谢谢你的帮助,还要祝贺你,找到了你的爷爷,怪老头,哦,不,你爷爷,以后不会孤单了。”
“其实,米兰,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却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米兰笑着说。
“你知道?”玄武一阵惊喜。
“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的,是吗?”米兰笑颜灿烂。
“是,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的。我也会一直想你的。”玄武说。
“少熙,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身边最亲的人了。”三月说,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
“对呀,我就是你身边最亲的人了,这个我早就料到了。你是我的菜,我早就知道你是跑不掉的。所以,你要听我的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什么,你现在就开始欺负我了?”
“男人为天,女人为地,夫为妻纲。你当然要听我的了。”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
“我哥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想知道?把耳朵凑过来告诉你。”
三月把耳朵凑了过来。
“这是男人的秘密。”白少熙小声的说。
“好你个白少熙,敢戏弄我。”三月一把揪住白少熙的耳朵。
“饶命啊,老婆大人。”白少熙惨叫道。
“谁是天?谁是地?”三月问他。
“你是天,我是地。”白少熙歪着头。
“大声点。”
“你是天,我是地。”
“那好,赶快回家给你的天做饭吧。”
“——啊。”
白少熙一声惨叫划破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