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他身上的味道,那种酸酸的臭味,这种味道让她恶心,但是她没有办法,因为他是她的男人。但是,每次当他趴在她身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有时还发出“嗷嗷”的叫声的时候,她就在脑子里想着她从前看过的书上的那些男人,她想着《家春秋》中的觉新,《啼笑姻缘》中的樊家树,心里就会觉得很高兴,就会暂时忘记正在拼命运动的她的男人,还会涌起一种奇异的快感。
可是她男人蹲了大牢后,她就连这种想象的机会也没有了,每天就是干活,家里,地里,像一头拼命拉犁的母牛。
就在那天他带着大女儿从省城监狱看见过她男人金水回家后,发现家里多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时,她正蹲在灶台边拨弄灶火,回身去水管那里接水时,看见东厢房门口坐着一个男人,那天下着雨,那个男人坐在门口,雨水溅到地上,又跳起来。那个男人挽起裤腿,雨水就跳到他的小腿上,像一群顽皮的孩子。
她先是看见了他,之后就回过了头,她从斜着的眼光中看到那个男人在看她。
她以为是婆婆的亲戚,后来才知道是来这里劳动改造的,她还知道了他叫穆伟明。
就这样他们认识了,但是她并不和他多说话,因为他住在公公婆婆那里,她也不想给自己惹来闲话。
有一天,她带着两个女儿到地里干活儿,直到天过晌午了才收拾东西回家,回到家,灶火乏的灭了,她去生火,两个女儿饿得直叫唤,她婆婆在屋子里吃着玉米面饼子就着老咸菜,就好像没听见。
心里急,可是灶火好像故意和她作对,越急越生不着,越生不着越着急,她生气的朝两个女儿吼叫,两个孩子吓得忘了哭,呆呆的看着她。
穆伟明从东厢房里走出来,喊了她的两个女儿,两个孩子跑过去,穆伟明从兜里掏出仅有的两块糖,递给她们,那是他来这里时放在包里的,他一直舍不得吃,只有在半夜里实在饿的难受时候才拿出来掰一小块放在嘴里,他虽然有粮票,可这里缺乏粮食,人们都吃不饱。
她感激的看着他,没说什么。
后来,他们在一起干活时,话就多了起来。
话多起来后,她知道了他的情况,知道他是从南方的一个小城来的,之前他是在小城里教书的,怪不得她第一次看见他就觉得他跟她的男人不一样,跟他们村子里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后来,她从三月的话里知道了那种不一样叫“书卷气。”
她喜欢他身上的书卷气,但是她知道她是不会喜欢她的,他对她只是同情,他怎么会看上她这样一个农妇?尽管她很漂亮,白皙的皮肤,杏核一样好看的眼,可她是一个laogai犯的女人,这让她在他面前自惭形秽。
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他,她喜欢和他一起到生产队的地里干活,他的农活干得不好,她给他讲干活的要领,当然,这是在一群人聚在一起的时候。
他对她的两个孩子很好,他也有个孩子,是个男孩,但是他来这里之前,和他的妻子离婚了,孩子也给带走了,他不愿意连累妻子和孩子。
他偶尔会帮她干些活,但是不敢太明显。这就够让她欢喜无比了的了。她越来越喜欢他,大概她的喜欢表现了出来,被她的公公婆婆发现了端倪,他们就对她旁敲侧击。尽管她公公不待见她的丈夫,但是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戴绿帽子。
她看得出来,他也是喜欢她的,他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农妇,她的丈夫是个laogai犯而看不起她,有时候,他看到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种闪亮的东西,她就确定了。
那时候她的公公得了肝病,她婆婆伺候她公公,就对她没那么上心了,于是,他们在她公公去医院看病的那个晚上在一起了。
秀眉一下子回到了过去,精神用的有些过度了,她停了下来,大口的喘着气。欧宁给她倒了杯水。
米兰和玄武陪怪老头吃过饭后,不忍心就这么离开,他们听怪老头讲了他的儿子小时候的事情,怪老头对他儿子小时候的事记得清清楚楚,看样子他是一个好爸爸,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停止寻找儿子,他打听到他的儿子被人买到了外地,就到外地找,可是越找越让他伤心,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在自己死前看到儿子。
怪老头给他们拿出他儿子小时候的照片看,那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
“玄武,你和这个小男孩很有些一样啊。”米兰看看照片,又看看玄武。
“是吗?”玄武赶紧照照镜子,别说,还真是有些像,他们都是胖嘟嘟的,小眼睛,大耳朵。
“是呀,你真的和我儿子小时候很像呢。”怪老头说。
下午,米兰和玄武告别了怪老头回公司去。
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玄武专心的开车,米兰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
“停车。”米兰寒突然喊道。
玄武吓了一跳,赶紧刹住了车。
“怎么了,米兰?”玄武问。
“你看,那是什么?”米兰指着车窗外。
“什么啊?”玄武看看,没看到什么。
“地上,你看那边地上是什么?”米兰指着远处。
玄武还是没看见什么。
米兰打开车门,走了过去。
“大姐?你是我大姐?”三月怔住了。
她想起来自己是有一个大姐,但是好像是很多年前了。她已经记不得她了,她已经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大姐。
眼前这个女人是她的大姐?
她打量着这个女人,她看不出她大姐的影子。
那个女人撩起她右边的头发,一块深褐色的胎记露了出来。
三月惊了一下,她想起她是见过这个女人的,那天半夜,她不知从什么地方进到了她的屋里,要不是白少熙,她一定会吓死的。
是的,是那个女人。
同时她也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是她的大姐,从她脸上的胎记可以让她回忆起来。可是面容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大姐,你真的是大姐?”三月问。
“是的,三月,我是你大姐金华。”
“可是你跟以前照片上怎么一点也不一样?”三月还是有些疑问。
金华犹豫了一下。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大姐,你这些年都上哪儿去了?怎么也不回来?”
“我一直在外面闯荡,三月,姐这次回家,是有件事想找你。”金华回过头,对那个男人说:“老黑,给她松绑。”
老黑从砖头上抬起屁股,伸出一双沾满黄土的手给三月松开了绳子。
“三月,你还记得咱爸吗?”金华让老黑到洞口把守,她问三月。
“咱爸,他怎么了?”三月吃了一惊。
“你知道咱爸这些年去哪儿了吗?你见过咱爸没有?”金华眨着眼,眼睫毛上沾着一层薄灰。
“咱爸不是去找你了吗?”
“没有,咱爸根本没有找我,当时,我给家里寄了封信,让咱爸去找我,可是我等了好久也没见他来,后来,我就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些年一直没见过咱爸。”
“可是我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他和你在一起呢。”
“你真的不知道?”金华不相信的盯着三月。
“真的不知道。”三月说,
“咱妈也从来没给你说起过?”
“没有。”
“没过多久,我公公病重快不行了,我丈夫金水被提前释放了出来,回家了。”秀眉歇了一会儿,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