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会怨,有时候会恨,可是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放下他,他是她心中的良人,是她所爱之人,她怎么会舍得。
她站在梧桐树前,枯黄的树叶,摇曳着凄凉萧索,风中,她黑玉般的长发,破碎了一地残红。
花开花落,草木苦荣,思念像缠绕在指尖的时间,不死不休,无法摆脱,无法离开。
卫庄弯腰站在书桌前,手中执笔,正在专心致志的画一副画。诺大的房间里,空旷的有点寂寥,紫色纱幔被风吹的肆意飘扬,执笔的手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恼的砰的一声扔了画笔,溅起的墨点低落在画中如花的笑靥上,那样美好明亮的笑容,却深深的刺痛了他,猛的把画揉成了一团,背过身,身后仍是她的画像,他恼的一股脑把所有的画都撕的乱七八糟,像是恨极了画中人,带着一股恶意的毁灭。
颜卿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
在人前从来淡然如斯的卫庄,这一次却失态了。
颜卿知道因为什么。
能让他如此失态的只有两件事,而如今一定是因为某个他得不到的女子。
弯腰拾起地上破碎的画纸,果然。颜卿不动声色的笑了。
卫庄已经恢复到了往日如斯的模样,语气淡的听不出情绪,“你怎么来了?”
颜卿却没有接过话茬,而是折回客厅,在椅子上坐下,“既然用了顾倾城换了她,竟然还没有得手,先生这次做事可有点拖泥带水。”
卫庄低低的笑了一声,“子幕你来,不是为了和我讨论这件事的吧。”
花娘端茶上来,颜卿笑着接过茶杯,撇了撇茶沫,茶香缭绕间,颜卿的声音淡如水,“诸葛流云死了。”抿了一口茶放下,眼角瞥见卫庄执笔写字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的继续,“为什么要告诉我?”声音淡淡的,却泛起了一丝颤音。
“没有为什么,只是告诉你一声,!”颜卿笑得无所谓,但那笑里却包含了一丝不怀好意,“我以为你会高兴,你的情敌已经死了,她纵然如何深情,也挡不住时间流逝,你难道不该高兴?”
卫庄笑了笑,仍旧执笔写字,却有点惨淡,“原来我竟然需要靠另一个男人的死去。才能得到这个女人,这多么讽刺。”
颜卿复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紫色纱幔飞扬,看的人有些眼花缭乱,颜卿朝准备退下的花娘摆摆手,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帕子已经很旧了,微微有些泛黄,上面绣的兰花,却依旧栩栩如生,“花娘可曾这样的帕子?”
花娘放下托盘,伸手接过,只看了一眼,就咦了一声,“这不是叶小姐的手帕吗,怎么在颜公子手里?”
颜卿噌的一声站起来,由于动作太猛烈,连带着椅子呼啦一声,卫庄不悦的皱了皱眉,拨开纱幔,踱步而出。
颜卿失声问,“你说什么?”
花娘诧异的看了颜卿一眼,有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失态,又看了一眼卫庄,疑惑的说“三个月前,叶小姐来过园子里,我见她拿的也是这种帕子。”
卫庄从她手中接过帕子,怔了怔,这的确和叶千染的帕子一模一样。只是颜卿的帕子比叶千染的要年代久远一些,这是怎么回事?卫庄看向颜卿,他面如土色。
颜卿扶着椅子坐下,恢复到如常神色,收好手帕,他低头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看不清表情,“你不介意我去看看你这位朋友吧。”
他说的很淡,卫庄却听出很重的意味,他是了解颜卿的,这个人做事一向不折手段,卫庄不想他跟叶千染有牵扯,可一想到叶千染对自己的绝情,卫庄笑了笑,又觉得她跟他有什么关系,她纵然身败名裂,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卫庄笑道,“她是她,我是我,你去找她,跟我又什么关系,我和她早就恩断义绝了。”却笑得那样不自然。
他也笑了,“朋友妻不可欺,你和她没关系最好,这样我就不必在意你的想法了。”
窗外的秋风卷着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优雅的落入屋后的湖里,荡起阵阵涟漪,园中的枫叶红的似火,九曲桥上铺满落叶,这落日的黄昏,秋阳却惨淡无光,暗黄的天色落下来,似乎要下雨了。
颜卿撑着六十四骨的油纸伞,白色的伞面盛放的淡紫色兰花,和身上雪白的衣袍相得益彰,他似乎天生就偏爱白色,衣袂飘飘,敲开叶千染的别院,秋风携裹着细雨扑面而来,淡淡的用手弹了弹衣襟,抬头看见叶千染倚在门框上,仰头看着秋雨淅沥的天空,一袭白衣上盛开着满天荼蘼花,那样安静的一个女子,让他想起父亲记忆中那个似空谷幽兰的女人。
他朝她伸手,“叶小姐。”叶千染微微点头,“颜公子。”
她和他并肩立在长廊上,落叶飞舞,秋雨岚岚,九月浓翠的绿竹在一片晕黄中显的格外惹眼,颜卿掏出袖中手帕,“叶小姐可认识这个手帕?”
神色中闪过一丝讶然,叶千染接过手帕,抬头看他,秋水般的眸中是万般不解,“我的手帕怎么会在颜公子手里?”复看了一眼,“不过这手帕好像年代很久远了!”,说着掏出自己的手绢,果然是一模一样的东西,颜卿伸手接过两条手帕,一样的丝质,一样的针法,一样盛放的兰花,这分明就是出自一人之手,颜卿不动声色的把手帕还回去,只是装作不经意的问,“这手帕可是出自小姐之手?”
叶千染笑了笑,“这是我母亲的东西。”
“敢问令尊高性大名?”
“温女秋眉。”
时间静止,秋雨打在梧桐之上,梧桐叶响,树影晃动,颜卿静静看着叶千染,父亲,我终于找到了你未了的心愿,那个让你终身未娶,致死也不能忘怀的女人,我终于帮你找到了。
“不过颜公子怎么会有我母亲的东西?”叶千染疑惑的问他
颜卿淡淡的笑了,“你母亲如今是儿女承欢膝下,母慈子孝,人生最圆满的不过如此,只不过,她似乎忘了很多事情。”
“什么事情?”叶千染下意识的问
颜卿却看着昏黄的天空,嘴角浮出一丝莫测的笑意,“你一定想不通为什么张羽突然之间要娶你吧。”
叶千染看着他,心一点点的沉下去,颜卿侧脸看她,“是我策划的。”
“为什么?”叶千染问“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如你所知,我是六王爷麾下的人,张景也是,这京城里三分之一的官员都已经是六王爷的人。我要替六王爷拉拢你爹,这是最好的方法。”
“你是要逼我爹爹造反,背叛朝廷?”,叶千染神色一凛,急切的问,其实已经不用问,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我替你爹爹留有后路,至于他要不要,那就是他的事了!”颜卿伸手接住飘落的雨滴,明明是关系人家身家性命的事,他却这样云淡风轻。
“为什么要告诉我?”叶千染盯着他问,他既然是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要告诉她,他不应该告诉她的。
“因为这件事我不怕你知道,因为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纵然你爹爹有滔天本领,也只有俩条路可走,我不怕他逃,我怕的是他不逃。”
“你……”
颜卿皱了皱,像是突然想起一件恶作剧来,他的嘴角盛放出怪异的笑,“你怎么不问问我诸葛流云的情况,除了当今皇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前线战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