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的脸顿时变得苍白,唇边血色尽失,声音冻住似的森寒,“你一定这么说话,心里才觉得舒服吗,看到我为你这样,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挺好玩的?”
孟澜依笑着起身,端起案几上的合卺酒杯递到他跟前,笑盈盈的看着他,答非所问的说,“洞房花烛夜不都是要喝合卺酒吗,我们喝一杯怎么样?”
龙凤花烛爆出一团火花,叶安看着身上的大红喜服突然觉得很讽刺,他直勾勾的盯着她,接过合卺酒杯,两人交缠喝下,等到她要收回胳膊时,他却一手把她搂在怀里,孟澜依并没有挣扎,一动不动的任他抱住,叶安唇边说出的话带着克制和隐忍,“你不爱我,自然也不会爱别人,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让你爱上我,即使这一辈子你都不爱我,最后陪你到老的依旧是我,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烛光将他离开的身影拉的很长,床前一地破碎月光,大红的床褥,大红的幔帐,大红的喜服,一片喜色,孟澜依终于无力的坐下,头靠在床橼上,闭上眼睛,她突然觉得很累,她原本并不是这样想的,她想她虽然不喜欢他,可他是自己的夫君,她应当好好对他,只是不知为什么,对着他时,她却说不出那些柔软的话来,她习惯以冰冷淡漠的态度对他,现在想改变,却无力回天。
手抚上额头,她每次这样对他,事后都会后悔,可是再次面对他,她就像一辆失控的马车,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冷言冷语。
母亲说的对,其实她一点都不懂感情的事。
窗外暗香浮动,流光徘徊,树影斑驳了一场心事。
第二天早上醒来,阳光从窗户射进来,叶安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翻身时,觉得头还有点沉沉的,睡在床上浑身硌得慌,他按着额头起身,入眼处却不是他往日醒来的熟悉场景,房间里的设置简单而干净,甚至没有多余的点缀,他想起这是绿斓的房间,昨天晚上心情不好,就来找她,继而他又想起昨天是他的大喜之日,想起孟澜依不冷不热的态度,有点头疼,他翻身下床。
绿斓就在此时端着洗漱用具推门而入,强烈的阳光自门缝里洒出来,叶安微微偏头,躲开直射阳光,绿斓笑着说“少爷醒了!”的同时把洗漱用具放在盆架上。
叶安微微点头,似乎还未醒的模样,抚额问,“我昨天怎么睡在这里了?”
“少爷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后来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只好把少爷扶到床上!”走到他身边绿斓虚扶着他说“少爷先洗漱一下吧,老爷夫人都在正堂等着呢!”
叶安走向脸盆架皱眉问“等什么?”
绿斓提醒他,“今天是少爷成亲的第一天,理应去向老爷和夫人敬茶,少爷不记得了吗!”
叶安猛地回头盯着绿斓,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想跑出去,却还是收住了脚步,回头对她淡淡的笑,“我先走了。”
风一般的离去。
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绿斓垂下眼眸,半晌,才想起来把未动的水盆端出去。
新房内,孟澜依正端坐桌旁,手中执杯,脸上依旧淡淡的,见他进来,起身吩咐侍女为他更衣洗漱,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方才出门,一路仍是无话。敬完茶出来,太阳已经渐渐升起,叶千染远远向他们招手,孟澜依脸上泛上暖色笑意,宛如春日最温暖的阳光,叶安微微一怔,心里像进了一粒沙子般的不舒服。
叶千染离开后,孟澜依方才恢复一贯的冷淡表情,叶安轻笑一声,眼眸中微带着好奇神色,“究竟那个才是真正的你,端庄温柔,还是冰冷无情?
孟澜依抿了抿嘴角,偏着头看他,“你不是说爱我吗,那你爱上的是哪个我?”
叶安一时间怔住。
孟澜依低头突兀的笑了一声,“以前总觉得自己不懂情爱,虽然没有接受你,但你说你爱我,我就相信了,昨天晚上想了一夜也没明白,我究竟有什么好,竟然让你爱我爱到如此地步,你能告诉我吗?”
孟澜依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的神色,他很少见到她这样简单的模样,可爱中带点稚气,却又用如此认真的语气在问他。
良久,叶安反应过来,他伸手抚上她的鬓角,语气漫不经心却又极为认真,“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孟澜依不自然的往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神色如常,“倒也没什么重要,只是从小喜欢转牛角尖,很多问题弄不明白,就觉得心里不踏实,你要是不想回答,那就当我没问过!”语毕欲转身,却被叶安握住右手。低低的声音自喉间起,轻柔的宛如夜露,“对不起!”
孟澜依错愕的看着他,不知所云。
叶安缓缓的揽过她,把头窝在她肩窝里,孟澜依稍有挣扎,直到叶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停止动作,“昨天晚上是我们大喜之日,我就算如何生气,也不该撇下你,对不起!”
孟澜依再次怔住,半晌,她呓语般的叫他,“叶安!”
“嗯!”他回应她,仍旧没有放开。
“你怎么了?”
叶安摇摇头,半晌低声说道,“我们两人已经成亲,这辈子都注定要一起走,昨天离开之后我就后悔了,可又不敢去找你,只好不停的喝酒,澜依,我们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他说的那样真诚,孟澜依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个“好!”字差点脱口而出,可是总感觉心里有点不确定,就因为这一丝的疑虑,她生生把那个字咽了回去。
她静静的看着远处的高木秋阳,菊花从中蝴蝶翩然,抬起右手搂住了他颀长的腰背。
叶安似乎僵了一下,却把她抱得更紧。
晚上睡觉时,叶安在房间里置了一张软榻,他日日睡在那里,夜深人静时,看着皓月当空,繁星密布的天空,两人也会谈谈心,聊聊少年往事,这才有了夫妻的模样,时间久了,孟澜依觉得常年累积下来的男儿心性,被磨下了不少,也开始学着摆弄那些女儿家的东西,偶尔绣个荷包,读读诗书,兴致所致,也会学着跳支舞,她从小没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现在一切从头学起,有种重生的感觉,她有时会觉得诧异,原来,女子的生活该是这样的。
她和叶千染相熟,自从嫁来叶府后,两人几乎日日见面,无非就是说一些闺阁女子的悄悄话,有时也会讨论一下国事,虽然她嫁给叶安,不需要替父亲处理公文要务,但从小就开始学着分析朝堂政事,一时完全撒手不管,也有点不习惯,幸好有叶千染这个小姑子和她兴趣相投,两人倒也聊得非常开心。有时叶安从商柜处回来,也和她们讨论一两句。但更多时候,这些事都是诸葛流云说给叶千染听的,他们俩几乎每隔几天就会见上一面,有时候会在屋顶看星星,有时候携手在街上溜圈,只要两人在一起,叶千染觉得怎么样都是好的。
清风是在叶安大婚半月后走的,那时候,他的师父了然道长,正巧云游到京城,顺便接一下他的徒儿,清风还没来得及和叶千染告别,就被他师父架走,流云说他们这次要去东瀛,那个神秘国度的东瀛忍术是让清风心仪已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