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清醒来已是三日之后的事,听竹清说自己受了风寒,浑身滚烫一直迷迷糊糊的,现在总算清醒了过来。只见房中的一群宫女纷纷来恭贺着八妹,弄了半天,原来皇上已经有心思将八妹封为‘莲妃’,一切册封事宜等到下月底进行。八妹无力一笑,让竹清打赏着那些兴高采烈来祝贺自己的宫人,自己又沉沉的睡去。
皇上倒是好像很忙,这段时间没有来临仙阁,却是吩咐着宫人好好照料着,八妹想着这皇上大概也是在养身体吧。听说逸王在皇上来临仙阁那晚的第二天,便去了楼兰求婚。八妹站在阁楼上,手里提着那玉佩看了许久。
深秋,满园落叶飘零,连盛夏的清风在秋日里也叫人这般厌烦,冷冷冰冰的,阁楼上还没站一会便起了鸡皮疙瘩。想起今日皇后在御花园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她仰头大笑,“不愧是本宫一手调教出来的,有的是野心,原来想的是攀这根高枝!”她冷冷凑到八妹的耳边说道:“一切都在本宫的掌控之中,当心登高跌重!”
不知皇后在打什么主意,这段时间竟还没有对自己发难,仿佛整个皇宫都是一片安静祥和,只怕是暴风雨来之前的预兆吧。
天气渐冷,暖阁里已经烧起了碳。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水,八妹坐在书案,今日画什么好,她久久不能下笔,拿着支笔杵了许久。
李公公清咳了一声,八妹转过头来方才发现皇上已经到了身后,她起来行着礼,他扶着八妹坐了下来,挥手示意其余人都下去。
八妹端坐着,垂下双目,纤长的睫毛不时的跳动着,双手紧握手中的娟子,皇上坐在她的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道:“你很怕朕?”
八妹顿了一下,继而转过头去盈盈一笑,摇摇头道,“奴婢不是怕,是敬!”
皇上牵动着嘴说道:“曾经也有人对朕说过这样的话。”他伸手拉着八妹到自己的跟前,仔细端详着,八妹站在他的面前,被他盯的心有些慌,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窥视着自己的秘密!
他突然端起她的小脸,一字一顿说道:“此人,‘一鼓动天下’,倾城绝世,精通诗书,偏好骑射,可堪称‘女中诸葛’!常唤朕‘姐夫’!却偏不善刺绣女工,好一个罪臣之女——‘芙蓉郡主”!
他一把撕开八妹的衣袖,抓起她的右臂,微微露出光洁的右臂膀,洁白无瑕的后背露出一朵小小的若隐若现的莲花胎印,八妹赶紧收回手臂,踹着粗气。
皇上又说:“这些年过去,芙蓉郡主又长进了不少啊!如今却还精通医术,当日与你一同跳下护城河的人是你父亲的手下——夏侯谨,此人是个水军,精通水性,他护主心切,怎会让你尸沉海底!大胆罪臣之女,夏侯芙蓉,隐藏于这宫中是想报朕灭你满门之仇吗?”
八妹一跃,取下头上的珠钗锁住皇上的喉咙,看着他,睁大着眼睛看着皇上,说道:“夏侯一家若真如皇上说的一般,只是想着报仇,一碗毒药,一支珠钗,便可要了皇上的性命。可我夏侯一家忠君护国,世代相传,芙蓉再度入宫,只是想让皇上明白夏侯家当年并非乱臣贼子之辈,定是有人陷害被污叛国,兄长被唐大将军斩下首级,家父含恨而终,芙蓉只恳请皇上派人查明真相,青峰霞盘踞的三千将士便是铁证,他们誓死也未投靠他国背叛皇上,他们随时都准备着皇上下令班师回朝,请皇上明鉴!”
皇上被这小女子挟持着,脸上并未有惧色,他一手拿开那珠钗,语气很是温和说道:“你是在恳求朕,还是在威胁朕啊?”
八妹放开他,跪下身去,“奴婢自然是恳求皇上,奴婢自知冒犯了皇上,死不足惜,只盼着皇上接回那三千忠心耿耿的将士,放了天牢里的家眷,奴婢甘愿听皇上发落。”
皇上扶起她来,说道:“朕怎会舍得杀了你,当年之失都是唐大将军和皇后一手造成,来了个先斩后奏,朕也是为形势所逼,虽痛心疾首,可也无力回天,说到底都是朕欠了你们夏侯家。眼前就有一个机会为你夏侯家沉冤得雪,郡主可愿出一份力?”
八妹问道:“多谢皇上肯相信夏侯一家,不知皇上要芙蓉出什么力?”
“杀一个人!”
“谁?”
皇上在她耳边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八妹瞪大着眼睛,诧异的看着他,他气定神闲的神情,没有一丝不舍和怜悯,说道:“时间就在你册封当日,朕要拨乱反正!你若成功了,朕答应恢复你夏侯家名誉,接回三千将士,放了其家眷,你可愿意?”
“皇上若不是相信奴婢会照办,今晚便不会说这些话不是吗?”八妹回道。
皇上赞道:“夏侯之女果然非浪得虚名之徒,郡主不是奴婢,朕等你凯旋而归。”
交代好一切,皇上便提步而去,芙蓉笑着将他送到门外,竹清扶着她进屋,她淡然的微微一笑,等到其他宫女退下,她脸上堆砌的笑容马上沉了下来。她取出书案上的剑直逼竹清的喉咙,一脸的怒气。
竹清定了定神,说道:“郡主不会杀奴婢的!举着这剑怕是辛苦。”她用手夹起那剑,准备将那剑推离开,芙蓉向前微微一刺,她的脖子顿时露出一丝丝血迹。
芙蓉一声冷笑:“不装哑了吗?你以为你是皇上的人我就不敢杀了你!”
竹清摸着血迹,不想她动了真格,禀着粗气说道:“郡主不是不敢,而是还没到时候,光凭郡主猜出竹清是皇上安排在郡主身边的人,奴婢便更加肯定郡主乃是绝顶聪明之人,非一般冲动不理智的人。”
芙蓉冷笑道:“聪明人?皇上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我身上的莲花胎印只在解毒之时被你见过,能知道我身份的人除了你竹清外,还会有谁?我若是个理智人,便不会让你在我身边留这样久。”
芙蓉身上的莲花胎印被视为福气,她出生之前正值干旱,连荷塘的莲花都快被干死了,可当她一出生,便是一场大雨,救了田里的庄稼,塘里的莲花也活了过来,于此同时夏侯将军传回战胜的捷报,班师回朝之时便高兴的不得了,以为此来福星之兆,再看着那莲花胎印甚为惊喜,便取名为‘芙蓉’!自再度入宫,只有这竹清看到过那胎印。
竹清扶着她说道:“当日太子命东宫之人作画,竹清便临摹了郡主的画送了去,太子妃故意将你推下水,竹清水中相救,你便就对奴婢起了疑心,只是郡主心善,没往深处想罢了。竹清与郡主可是一路人,还请郡主以大局为重,饶过奴婢。”她说着便收回了那剑,好生的摆放着。
这样淡定沉得住起气的人果然不愧是皇上安排在芙蓉身边的人,原来皇上这么早就对自己刮目相看了,只是让他妹想到的是这个让他刮目相看的人居然是夏侯渊之女夏侯芙蓉,定会那场‘天外飞仙’,皇上便确定了自己的身份。这竹清既然与自己没有利益冲突,也并无害自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