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笑:“早听说夏侯一家多才女,才貌双全,绝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夏侯一族英勇忠心,‘芙蓉’这个小才女更是有胆有识,择日封了‘芙蓉郡主’,以慰你一家忠胆之心可好?”
芙蓉作揖笑道:“谢皇上。”
“芙蓉,芙蓉”太子默默的念道。那些年他总是少言语,有时候看着这个叽叽喳喳的黄鹂鸟实在是厌烦,要是哪天不见便又淡淡的想念。芙蓉与皇子和公主们一同念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善舞,喜骑马,不善女工刺绣,常偷偷躲起来看兵书、史书,这让贤妃头疼不已,安排最好的秀娘传教,一副百鸟朝凤愣是给绣成了歪歪斜斜的小鸡小鸭,还双手满是针眼,她便端着那双小手可怜兮兮的在尔烁面前晃来晃去,常让尔烁帮着求情,贤妃每每见了那刺绣都捧腹大笑,便也只好作罢结束了芙蓉刺绣生涯,谁叫这个芙蓉是夏侯家的掌上明珠呢?贤妃一双魔手弹得一手好琴,闲暇之余二人便奏琴扬舞。
芙蓉当年总与尔逸拌嘴,一生气便撅着个小嘴不理人,芙蓉私下便常直呼其名:尔逸,尔逸!臭尔逸!每次听她说再也不理尔逸,尔烁便莫名其妙暗自高兴,过不了多久尔逸便来道歉,两个人又像是没事人一样,就像一对欢喜冤家。尔烁便觉得这个小丫头没心没肺常惹得自己生闷气。
那年上林苑射猎,不知怎的尔逸又惹怒了芙蓉,她一身戎马装,红色罗裙,月牙色披风,一个跨步便坐到了尔烁的坐骑之上,不再理会尔逸,尔烁着一声黑披风,坐在她身后捏住马缰奔驰在山林之间,尔逸在身后追着,尔烁却拍着马跑的更快了,芙蓉银铃般的笑声四处环绕,那是尔烁第一次那样高兴,一直奔跑奔跑……
马蹄突然被蛇咬失惊狂奔乱跑失了方向,将芙蓉甩了出去,尔烁一跃在半空中将其护在怀里,二人抱在一起滚了下去,芙蓉摔伤了腿,尔烁给她简单包扎,扶到背上一直走着走着,他记得那晚的星光特别亮,为他们照亮了回家的路。芙蓉靠在他背上,一有芙蓉的地方总是热闹的,她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尔烁在一旁听她说,不时的回应着来来回回就两个字:恩!好!
芙蓉说:好女子不一定会刺绣,巾帼不让须眉,一样可以策马做女英雄。她谈起古人曹操很是崇拜仰慕……可有一句话他记得很清楚,她没心没肺的笑着说:古人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二殿下,芙蓉将来嫁给你可好?尔烁心里咯噔一下,不想这女子竟说出这样的话,反倒不知道怎会回好,那晚幸好芙蓉靠在他背后没看到他那时常冰冷着的脸竟一片绯红,嘴里满是不屑的说道:“谁会娶你这么一个不温柔,不娴熟,连刺绣都不会的假女子。”他向上抖了一下她,继续走着,芙蓉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这说那……
回宫尔烁方发现自己的腿擦伤了好大一片,还沁着斑斑血迹,那时处理不及时,那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至死都还不知道自己当晚为护着她也受了伤,他小腿上留下了一块长长的若隐若现的疤,如今这疤倒也是对她的缅怀。伤口早已复原,留在心里的却再也磨灭不掉。
过了几日,芙蓉拿来笔墨纸砚跑到尔烁的暖阁,拉着他便去了曲江池,她高兴的不得了,说荷塘里的莲花开的很是好,要作画,二人共同完成一幅画,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芙蓉盈盈笑着看着那画,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尔烁在近景上填的两支荷花格外显眼,她便说道:“这并蒂莲画的真好!就像芙蓉的姐姐和姐夫!”便在上面题诗《咏同心芙蓉》: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她提起来吹了吹,趴在桌子上等着这画干,过了好一会,她便卷着画儿说道:“这画拿去送给姐姐最好。”尔烁不悦将画夺了过来说道:“这可是本皇子画的,你怎可以随意拿去送人,本皇子要自己留着。”便捧着那画儿走了,芙蓉在身后追着跟他理论。
那时打猎,芙蓉常跟在他和尔逸的身后策马扬鞭。他虽与尔逸手足情深,可是他是不喜欢芙蓉跟尔逸说话的。皇上不重视他,皇后苛刻,又跟着不是自己生母的贤妃,虽贤妃关爱,但他也时常敏感,心中志向远大,盼着有朝一日权倾朝野,便更加勤学苦读。贤妃总是教育着芙蓉要像一个大家闺秀好好呆着阁楼里,那女子性子野的很,这点便让她时常和尔逸走到一起。有时候想要溜出宫去,她便托起个小手在尔烁面前晃着,求着帮她掩护,尔烁总是不理她,看自己的书,等到她露出一副失落的神情,最后还是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那年芙蓉十三岁,一曲鼓舞动天下,龙颜大悦,酒宴之上笑话着要将她许配给二皇子……
一月有余,一封密报信传到皇上手中,夏侯渊勾结龟兹部落,想自立为王,皇上大怒,皇后之父唐大将军将夏侯长子——子期当场斩杀,夏侯渊愤怒不已,一夜白发,直杀唐家军营中了埋伏战败。皇上下令诛杀,夏侯渊含恨抹了脖子。贤妃身怀六甲长跪于长生殿让皇上彻查此案,皇上将其打入冷宫,芙蓉郡主逃跑,被侍卫逼急便投身于护城河香消玉殒。一夜之间夏侯世家被抄家,外传夏侯府中之人全被诛杀,无一生还,名噪一时的夏侯世家一夜便消声灭迹。
就像做了一个梦一样,太子殿下醒了过来,他按着脑袋,爬了起来,悠悠走到阁楼的门前,拉开门,荷塘的荷花已枯萎了不少。尹姑姑走了过来行了礼,请他用早膳,他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冷峻刚毅,叫人看不出表情,琢磨不透,一大早便喝了一盏浓茶朝明德殿走去。
八妹坐在柴房靠着墙壁不语,竹清起身拍拍门,像是要提醒着外面的人送些早膳来,一直到了响午方有人来开门,说是皇后开恩,让八妹回锦绣阁闭门思过,等太子气消了才可出门。
这一思过便是两月有余,未踏出锦绣阁半步,直到这天夜里紫彤偷偷来找她说馨妃胎动,才七个月便有早产迹象,血流不止,稳婆说只能保其一,现下不知如何是好?她抽泣着向八妹说道,八妹安抚着她,让她先回倚月楼。
八妹踱着脚步,自己还在闭门思过,怎么出去?求太子开恩,只怕太子见到自己更生气,向皇后求情?皇后暗地里是不许自己跟馨妃来往的。想来想去或许向太子求情比皇后更妥,她顾及不了那么多,决定赌一把,便硬闯进了太子寝房跪在太子的床前。
太子睡眼朦胧还没搞清楚状况,一见是她便说道:“不在锦绣阁吃斋念佛跑来本太子房中作甚?难道是午夜梦回看见自己的好姐妹吓得神智失常;还是又在耍什么诡计,想要本太子宠幸你不成,回去告诉母后多谢她的美意,只是本太子消受不起!滚!”
八妹跪下不起说道:“殿下要怎么处罚,奴婢甘心受罚,只是这一次奴婢一定要出这东宫。”八妹深知此事不能惊动了皇后,便不与太子明说自己出去做什么。太子冷笑道:“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要求情就去找曦儿!”他吩咐着侍卫将她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