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并不留意到她,心里却在盘算着拓拔玄的一番话,他这么只身赴险,无疑就是自寻死路,谁不知道北齐如果没了拓拔玄,就相当于一个武将没了借以御敌的一只胳膊,是凡有点脑子的,都会选择杀了他,至少可以保得清风寨暂时的安全。
她这里正出神,一声清脆的杯盘落地之声响起,不由得一惊,抬眼望去,有丫头正附身去收拾地上的垃圾,而柳敏之,一脸的慌乱,正解释着:“原是我一不小心打了杯子,吵到你们了。”
“好,八弟痛快。”拓拔萧也一饮而尽了面前的满杯酒,一扫之前的气急败坏,取而代之是,眼角眉梢荡过的一丝得意之色。
摆明了他是巴不得拓拔玄只身犯险,真的有了闪失,也就少了一个强而有力的政敌,这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透的事实。
一边的陆翊一脸忧色,忍不住开口:“可是王爷,您身份尊贵,要和谈也用不着您亲自去跑着一趟,那无异于杀鸡用了牛刀,也会叫人嘲笑我们铁甲军没有人,竟然让一军主帅亲自出马。我代替王爷去就可以了,一定不辱使命。”
拓拔玄淡淡一笑,对他摆一摆手:“不必,我亲自去可以显出我的诚意,事情也就好办一点,你替我坐阵军中就好。”
“可是,万一他铁了心和朝廷作对,拿王爷做人质,我们不是很被动?”陆翊直言道。
“那只是万一,你以为有可能真的发生么?”
陆翊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位王爷,说到做到,从来不给人反驳的余地,恐怕自己也是劝他不住的―可是今天他的这个决定,委实是太过冒险了。
“那么,这件事就定准了,祝八弟你马到成功,逢凶化吉。”拓拔萧一面说着一面举起手里的酒杯,试图要把这件事订下来,生怕拓拔玄会出尔反尔的意思。
“等等,我觉得,有我去,比王爷更合适些。”一直冷眼旁观的久久忽然开口。
所有人都为她的一番话变了脸色,这个貌不出众的玄王妃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要么她是一个白痴,要么她就是一个女中豪杰。
毕竟,这不是张家李家闲窜门子,而是只身探虎穴,性命攸关的大事,弄不好人头落地。亏她有这个胆子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可见这个女人并不是如她的外表一般泛泛无奇了。
只有拓拔玄面色如常,审度着久久一脸的果决,淡淡一笑:“为什么说你去比我去给更合适呢?”
“其一,铁甲军离不开王爷,主帅不在军中,士兵们就等于是没了主心骨,真的有什么事发生,难于操控;其二,王爷亲自去,的确会给对方一种错觉,他们会以为我们连一个像样的使臣都派不出去,以为我们的军队根本就没有什么实力;其三,我去有一个更合理的借口,听说肖楠是一个孝子,而他的母亲正在病中,相信他没有借口拒绝我进寨。”
“听起来也不无道理。”拓拔玄像是自言自语,却未置可否。
“可是,让一个女人去,恐怕不大妥当吧。”湘王表示反对,这么危险的事,他当然更希望拓拔玄亲自去,最好还是有去无回。
“女人有时候也不见得比不上男人,我记得皇祖母年轻时就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因为有她的辅政,才有了北齐国的国富民强,我虽然比不得她老人家雄才大略,这点小事还是做的来的,成了千好万好,免得生灵涂炭。”
“成了千好万好,免得生灵涂炭,即使不成,这世上少我一个也无关痛痒。”
久久淡定从容,说出话来条条是理,叫人不好辩驳。
“说的不错,没了我,铁甲军就没人调度,没了王妃你,的确无关痛痒。”
拓拔玄不阴不阳的语气让久久很不舒服,这个男人真的是很叫人捉摸不透,刚刚还对自己甜言蜜语,一转眼就罔顾自己的死活了,真后悔为什么要一时冲动的冒着杀头的危险替他出头。
可是,话一出口,想要反悔就不那么容易了。
“就这样吧,王妃明日进清风寨,劝降肖楠,如若不成,我们再另作部署。”
不待湘王再说出什么拦阻的话,拓拔玄便从久久脸上收回了目光,面向众人道。
酒宴结束,拓拔玄就觉得头有些晕晕涨涨的不舒服,很有几分醉态,柳敏之扶着他直接进了自己搭帐篷。
落后一步的久久,忽然有些个失落起来,愣在原地一时动弹不得。
帐篷里陆陆续续的有下人出来,却没见再进去一个―久别胜过新婚,想来他们一定是在无限温存,不由得郁郁起来,转身离开。
可是才只走出几步,不远处,柳敏之的住处里忽然传出几声异样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久久一怔,忍不住要过去听个究竟。
熟悉的呜咽着的女声响起:王爷的心真的就是石头做的么?我嫁给你已经五年了,五年了,你大概连一个正眼也没有给过我,我哪里不好么,那里做错了么,我要家势有家势,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我哪里配不上王爷你了,哪里比不过那个苏染儿了?为什么你要这么待我?
那声音哀哀切切,如泣如诉一般,让人听着就无比的心酸。
“以后给我安分点,今天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拓拔玄的声音如旧的硬冷,却又多了一丝异样的暗哑。
“你一定要这么据我于千里之外么,你可以接受那个一无是处的小九,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我哪一点不比她好?”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什么都不如你,可是,换一种角度而言,她什么都比你好。”
久久微微一愣,这番话,真的是出自他的口中么?
“她是什么,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丫头,王爷,我比她温柔,比她贤淑,比她识大体,比她善解人意,您为什么就看不到我的好呢?”
“不要再说了,你滚,赶紧给我滚出去。”拓拔玄气急败坏的咆哮着。
久久皱起了眉头,她今天怎么这么的偏激,一点不像她以往的做派,而拓拔玄的反应,也实在有点不太正常……
脚步声响起,踉踉跄跄的直向着门口处,久久匆忙的把身子退后,柳敏之咣当一声撞门而出,拿着帕子的手掩住
掩住面庞,冲了出去。
久久下意识的想要拦住她,却因为想到了屋子里面不知道何种状况况的拓拔玄,最终没有开口。
不过,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还是忍不住追了过去,这幅伤心绝望的摸样,不知道她会不会想不开,万一再做了什么傻事出来,难免麻烦。
只赶前两步,斜下里有侍卫近身来,一脸忧色:“娘娘,进去看看王爷吧,他今天有点不对劲。”
久久止步,一时有些个茫然无措,书房里还有一些异样的响动,让她的心里升腾出一种隐隐的不安。
难道拓拔玄他……?
久久犹疑着,她不是不想一看究竟,她只是担心如果真的是如预料中的那般,自己今天岂不是很难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