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地窖,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一直就藏到下面。”
久久皱着眉头:“他中了毒,住到这样阴暗地方怎么行。”
苏辙也不答她,只提醒道:“小心些,台阶很高。”
隐隐的,前方有光亮传过来,还有人的语声:“什么人,是苏侍卫回来了么?”
“是我,王爷还好么?”
“还好。”对方的回答轻微的几乎让人听不真切,久久的心不由一颤。
下意识的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走近了那张突兀的板床。
像是因为听到了声音,床上的人蓦的睁开了双眼,眸光依旧犀利,直视着久久一张略显狼狈的小脸,唇角一抹轻笑。
不过是半个月的光景,拓拔玄整整瘦了一大圈,眼睛深陷,愈显得深邃了些,颧骨高出了一截,面色苍白的没有血色,双唇也失却了昔日的饱满红润,黯淡无光。
不知为什么,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酸痛。
可是,明明他与她而言,是敌而非友。
“还笑,王爷还真是心大的人呢。”垂头掩去眼底的一抹异色,掀开被子,看他胸口上的伤。
并不是很深的伤口,中的是一种罕见的毒,但不是药性极强,否则,耽搁了这般时日,也不会仅仅只是蔓延出两厘米而已。
不过,那已经浸入肌理的毒,想要彻底清除着实不是容易的事,可是,又耽搁不得了。
“怎么,连你也犯难了么。”想是因为呼吸困难,拓拔玄的喘息声很浓,虚弱的合拢二目,却像是感知到了久久的一丝异状,艰难的开口。
“犯难?怎么会,这点小事难不倒我,我只是担心你熬不住痛。”刻意的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久久道。
拓拔玄没有马上作答,紧皱着眉头,像是在坚忍着什么,顿了一会,才终于道:“我等不得了,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赶紧让我好起来,陆翊那边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久久担忧的望向他,却不料他正好也睁开眼望过来,四目相对,都是一样的意味复杂,良久,他又道:“我知道你医术不精,没什么,这条命是死是活交到你手上,没人会怨得到你。”
“你―还真是放的下心,前段还拿剑逼着我要命,今天就敢用我给你疗伤,就不怕我做了手脚报复你?”久久一面说着,一面再仔细观查他的伤口,研究着要怎么出理才好些。
“苏辙说去找你,我之前还有些担忧的,不过的确一时也没有别的人选,但是见了你,不知怎的我倒觉得心安了些。”
苏辙一脸忧色,望着久久,欲言又止。
他虽然不觉得这位王妃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可是,这么冤家路窄的两个人到了一处,也真说不准会搞出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来,想想也的确叫人放心不下。
“应该没事的,解毒没有什么难度,不会有危险,只是会很痛。准备酒,火,还有一把锋利些的匕首,再有,把我带来的那些草药煎了备用。”久久咬着唇开口,以前只见别人用过这法子,不知道自己这二五子的大夫,能不能搞砸了。
关键是,人家堂堂玄王爷的命非比寻常的啊。
此时此刻,她忽然很不愿意他就这么死了,都还没斗够。
久久开始指挥侍卫做相应的准备工作,一步步事无巨细,自己则把刀子浸在酒中,一面在脑子里回顾以前从别人那里学到的经验。
“苏辙带上他们两个离开,让陆翊带人过来接应。”拓拔玄忽然开口,明显的气息紊乱,只这么一句话出口,呼吸就急促起来。
“可是我放心不下王爷您。”苏辙一脸忧色,这个时候让他离开,怎么可以。
久久接过话来:“如果没人接应,这里迟早会给人寻到,我们谁也活不成,王爷叫你离开自有道理。”
苏辙垂头,不再言语,却也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想来是要看着处理完了伤口再走。
一阵草药的香气弥漫开来,准备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久久皱紧眉头:“待会会很痛,又没有麻醉剂,只能把王爷的身体固定住,我才方便动手,你们找些绳子过来。”
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目,摇了摇头,缓声道:“用不着。”
“可是,你又不是铁人,怎么受得了,如果正进行到一半你动了,我手里又拿着刀子,难保不会伤到别处,我劝您还是妥协一下吧,没坏处的。”
“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这么多废话。”因为说过话吃力,拓拔玄明显的不耐。
久久轻哼了一声,恐怕真的到了那时候,你也管不不住自己,不过,从来都说一不二的玄王爷的意思,又有谁能改变得了呢,随他去好了。
只记得三国演义里把关云长刮骨疗伤那一段渲染的神乎其神,只要是个有正常思维的人都不会相信那是真的,只要是凡夫肉体的人,就不可能在那种剧痛之下还能够谈笑风生。即便英雄盖世又如何,即便你可以隐忍,也绝对做不到面不改色。
不过,这种情境之下,显然坚持也是没有必要的,久久接过匕首,划开了拓拔玄前襟的衣衫,大片麦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一道道伤痕历历在目,看上去几乎是狰狞可怖的,让人几乎不忍直视。
久久长吸了一口气,英雄的背后都有着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故事,就如面前这个男人,他的万千荣耀都是用鲜血换来的,偏偏那些养尊处优的人还都只知道眼热他的威名,忌惮他的权势。
握着匕首的一只手忽然僵硬起来。
努力的回忆之前师傅处理这种症状时的手法,一面又在结合书里的叙述,片刻之后,久久果断的开始动手。麻利的把伤口四周已经黑紫的肌肉一点点剔除,而后,在盛满酒水的器皿里净了手,取过已经凉下来的草药,把汁液挤压出来滴到伤处,再把自己带来的洁净纱布一层层敷在上面,用胶带固定住。
结束了一切,再抬起头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满脸的汗水,连眼睛里也涩涩的,竟是紧张到了这种地步,只为了面前这个亦敌亦友的男人。
长长吸了一口气,望向身子依旧纹丝不动的拓拔玄,久久的眼里不自知的涌现出一丝钦敬之情,自己想也不敢想的事,他还真的就做到了。
可是,细观之下,那一张脸孔已经惨白一片,表情有些扭曲。紧紧合拢的二目上,两道剑眉拧成了疙瘩。还有,他那两条垂于身侧的胳膊分明颤栗着的,两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久久探手把他布满硬茧的大手握住,翻转过来,就见的一片血肉模糊,指甲还深深陷在肉里。
“逞的什么强,疼了就吼出来,瞧把自己弄成这样,何苦的呢。”
床上的人并没有回答她,却在瞬间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了苏辙,蠕动了几下唇角。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这是在催促苏辙尽快上路。
“王爷就交给我吧,苏侍卫还是早去早回的好。”久久催促道:“他身体这样子,这种环境下呆久了扛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