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莲衣想要给自己辩解一二,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头一条罪状倒是说得通是话多有失,自己方才受刑时的口不择言可着实无从辩驳,如果继续纠缠下去恐怕难保不接着吃苦头。
看来,今天这顿打,是要白挨了,至少,王爷是不会替自己出头了。都怪自己刚刚怎么就头脑一热说了出格的话了,让人拿住小辫子了。
果不其然,拓跋玄的神色瞬间晦暗起来,眸光清冷的扫视过她:“从今日起,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秋爽斋半步,如有违抗,听任王妃处置。”
久久一下子眉眼飞扬,却把一丝得意之色掩藏在了眸底深处,有了今天的这一番较量,自此,玄王府的女主人就是她了。
只是想不到的是,拓跋玄会如此轻易的就站在了她这一边,不得不说,有时候,他的心思还真是叫人很难琢磨的透。
难不成,自己之前刻意放走了夜莫寒的事,他都没有耿耿于怀?怎么也说不通的,再大度的人,也不至于真的可以没有原则的既往不咎吧。
“收拾一下,随我进宫,给母后父皇请安。”
拓跋玄的一句话打断了久久的凝思,她急忙应承了一句:“是,王爷。”本来因为没睡好而昏昏沉沉的脑子一下子清朗起来。
入宫就有机会见到母亲,固然值得高兴,可是同时也就有可能见到当今皇上——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拓跋啸天。一想到当日慕容府一片血流成河,遍地陈尸的惨状,久久的脸蓦地煞白的一片,不知道,自己见了那个人能不能把持的住……
套上一层层繁琐的宫装,久久打了个哈欠,颇有些郁闷,望了望一旁端坐喝茶的玄王爷,没忍住开了口:“王爷,昨晚上看的什么书,竟然一宿没睡?”
拓跋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目光里别含了一层深意:“王妃昨夜没有睡好?”
“睡得好才怪,那些个下人都不准我睡,说是怕坏了规矩,我就只好挨到天明。王爷不过来没关系,也该叫人知会一声。”久久的语气很诚恳。
“我还以为,王妃是因为洞房花烛夜里,一个人落单不开心呢。”
“怎么会,一个人挺好的,而且打死我也不信王爷会真的对我有心,娶我进门大概只是方便给苏侍卫治病吧。”久久含着一抹怪异的笑容开口。
“还有一层用意,有你在,秋以默迟早会找来,那么苏辙的毒才有可能彻底解掉。不过,你这么聪明的确是件好事,我比较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也许哪一天真的对你有了心思也不一定。”拓跋玄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起身:“赶紧过去吧,宫宴大概已经开始了,去的晚了,没了礼数,太后又要不高兴了。”
一提到太后,久久更加的郁闷了,就像是白雪公主见到了巫婆的感觉。
已是隆冬,四下里一片萧萧落落,随处可见穿梭疾行的宫女太监,可见,这场宫宴的规模不会很小。
可是,非年非节的,也没听说哪位贵人过生辰,平白无故的举办什么宫宴呢?
左绕右绕,行至一处清幽雅致的别院,不是很大,也不是极度奢华,但是布局精致。久久对这里印象深刻,这是景怡宫,母亲少年时宫里的住处,她曾无数次来过这里,却不知,如今是什么人雀占鸠巢。
宫门大开,宫娥太监分侍两旁,一顶华美的轿撵正行了出来,前面轿帘之上,赫然是两个字:宸妃。
看来,拓跋啸天对莫初晴的好的确如传言一般的,否则也就不会把这座景怡宫赐给了她。
拓跋玄躬身:“见过宸妃娘娘。”
久久也俯身施礼,心里却很困惑,方才他见德妃时可没有这般恭敬,连腰也不曾弯下一点,却对着一个前朝公主礼遇有加,不像是他的性情。
轿帘给人撩起来,随后一袭浅色衣衫的莫初晴下了轿子。她的确没有妄称离国第一美女的称号,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却依旧美得让人震惊,纤细婀娜的身段,衬着一身冷色,愈显得弱不禁风,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久久没有抬头,强自按捺住一颗就要跳出胸口的心脏,翻江倒海的一种痛楚充斥了遍身。
“王爷王妃何须多礼,都是自家人。”莫初晴的语调清凉。
“天寒地冻,宸妃娘娘身子不好,怎么不多穿一些衣物。”拓跋玄道。
久久微怔,这个从来都冷着一张脸的男人,原来也是有血有肉有着人的感情,知道嘘寒问暖的,只是,这样对待一个昔日敌国的公主,现在自己父亲的女人,总觉得有些奇怪……
“我坐着轿撵,无妨的。只是王爷怎么每次进宫都是步行,看王妃的气色也不是很好,让她受这样的累可是不大妥当。”莫初晴说着话,把目光移向久久,和煦的笑容含带着发自肺腑的暖意。
这种感觉,是那般的似曾相识,看得久久心头一紧,母亲,想必是早就认出自己来了。
“娘娘提醒的是。”拓跋玄毕恭毕敬。
“不妨就让王妃和我同乘一撵吧,也有个人说话。”
这个提议叫人不好拒绝,拓跋玄略一愣神,却又马上作答:“多谢娘娘T恤,只是,九烟她素来话多,怕会叨扰了娘娘。”
莫初晴一笑:“无妨,你自去吧,我一定把她好好的带过去,不会少一根毫毛。”
她这么讲,拓跋玄当然不好再说什么,称了谢,望了一眼犹自发呆的久久,先行离开了。
轿撵之内,放着很大的一个碳火盆,的确很暖和。
两个人相视无言,眸光里,却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苍凉。
薄薄的轿帘,挡不住什么,有千言万语,却也难以开口。
久久扯过母亲的一只手,写下几个字:母亲自己保重,我一定会给慕容家报仇的。
莫初晴的眼里乍现一抹精光,稍纵即逝,拢紧了眉梢,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一切小心,宫里的动静,我替你留意。”
原来,母女两个是存了一样的心思,那就是,报仇。
久久又写道:一切从长计议。
莫初晴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正要再说什么,有人回话:“娘娘,皇后娘娘正过来呢。”
依着宫里的规矩,两个人只得下轿,恭立一侧。
久久对这位皇后娘娘颇为好奇的。
肖慕婉是拓拔啸天的发妻,据说为了帮助他登基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巾帼不让须眉,却是个姿色平庸之辈。偏她唯一的儿子,当朝太子,却一点也没有她的雄才大略,庸庸泛泛,文不压众,武难安邦,能顺顺利利的稳坐太子宝座,其实全是靠了她的扶持。
皇后住的凤仪宫距离太后的坤宁宫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她今天也没有乘轿,携着一众宫女太监浩浩荡荡而来。
她一身凤冠霞帔,雍容华贵,厚重的脂粉却遮不住一脸的沧桑,眉目含笑,很给人一种热情爽朗的感觉,可是,久久却在她的眼底深处品读出了一抹隐而不露的精明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