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走着去，宫里不能骑马，我坐不惯轿子，难不曾你坐轿，我跟在后面着走？”拓拔玄一脸费解。
“我，只是怕我走的慢，耽搁了时辰，好远的。”
“你怎么知道有多远，来过么？”
久久一怔，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了，已经引起他的怀疑了么？
“我猜的，太后年纪大了，自然好静，应该不会住在前面。”
“你猜的还真准，我还以为你之前进过宫，熟悉这里的布局呢。”拓拔玄皮笑肉不笑。
久久忽然感觉有凉风阵阵袭来，侧骨生寒，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蔫蔫的随在玄王爷的身后，进了皇宫。
以前的离宫本就装潢的极尽奢华富丽，让人叹为观止，大概是以为如此，虽然改朝换代，这里的布局和以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亭台楼榭，雕梁画柱，依稀如旧，物是人已非，触景难免伤情。想到无一幸免的莫氏一门和慕容一家，久久一时只觉得肝肠寸断，头痛欲裂。
这世上，她几乎已是孑然一身，索性还有母亲在，只是，母女两个近在咫尺，却也难得一见，复仇的路似乎漫长的望不到尽头……
“小九姑娘心情似乎不大好？”前头的拓拔玄忽然开口。
“我生性胆小，听说新帝登基之时，把所有离宫的人都斩尽杀绝了，想像起来，这里当时一定遍地陈尸，血流成河的，就觉得毛骨悚然。”
久久淡淡的道，言由心生。
目光掠过不远处的精致画阁，心底某根弦不经意触动。那是母亲以前最喜欢的地方，那里的几幅画，也是她的手笔，竹兰梅菊，无一不是栩栩如生，笔法大气凛然，让人叹为观止。不知道，有没有给人糟蹋了。
“见了皇祖母，少说点话，你这样没规没矩信口开河的性子，怕是会把她老人家吓到。”拓拔玄忽然开口。
久久却很是不屑，既然知道还逼着她过来，你的皇祖母是纸糊的么，一两句话就能吓到？
慈宁宫已经近在眼前，有妃嫔们陆陆续续的从里面出来，环肥燕瘦，各有各的风姿，一时间袭来香风阵阵，沁人心脾。
久久垂头，却把眼角微微撩起，偷偷扫量那些人，可是，过去了一个又一个，都是陌生的脸孔。
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母亲并没有过来。
“怎么样，见识到什么是美女如云了吧？”拓拔玄道。
“是啊，都那么漂亮。”久久幽幽的开口，却口不对心，这样也算美人么，比自己的母亲差得远了。
“最漂亮的要数辰妃了，不过，她现时应该还留在皇祖母身边，待会见了，保准你大开眼界。”
久久正在上台阶的一只脚差点就踩了个空，身子一个踉跄就要倾倒，水泥台阶僵硬，如果真的跌了，难保不受点伤。
拓拔玄的一只手臂轻轻一探，扶了她一把：“至于激动成这样么，人家又不是你的亲娘。”
久久一阵干咳，这个人，怎么一说话就触到自己的痛处，是意外巧合还是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哪里是激动，昨晚上一宿没睡，有点头晕，我贫血。”
“贫血？什么叫贫血？”拓拔玄不解。
久久还没来得及答她，就见又有两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从里面出来，前呼后拥的气派非凡。
期间一位，风韵犹存，凤冠霞帔，显然就是中宫之主的皇后娘娘。
另一位，妆容打扮也和其他人略有差异，应该不是普通的妃嫔，奇怪的是，她的目光正直直的盯着自己，几分探究，几分困惑……
拓拔玄倾身施礼：“见过皇后娘娘，见过母妃。”
久久一惊，原来那个人就是他的母亲，宫里除了皇后太后最高位分的女人，曾经荣宠一时的熙贵妃。可是，她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呢，很像是挑三拣四的婆婆对着未来儿媳妇的态度？
“不必多礼。”皇后挥了挥手，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摄人气势，颇有点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这位就是小九大夫吧？”贵妃却更关心久久一些，出言询问自己的儿子。
“是，她就是小九，给苏辙解了毒的那个大夫，儿臣今天带她过来给皇祖母瞧瞧身子，她老人家最近一直食欲不好。”拓拔玄回道。
“一个乡下丫头，怕是也看不出什么。不过，既是太后信得过，试试也无妨，但也要当心着些，开了药出来让御医查验一下，没有害处才可服用。太后圣体安泰，不容得儿戏。”贵妃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几分不屑。
“儿臣记下了。”拓拔玄道。
久久一直跪伏着身子，直到两个人离开才抬起头来，长出了口气：“我怎么觉得，是要上刀山下火海的阵势，连贵妃娘娘都这么说，王爷是不是考虑一下别难为我了。”
拓拔玄斜睨了她一眼，冷着一张脸：“哪那么多废话，太后等着呢，快跟进来！”
慈宁宫里，此刻一片肃静。
久久随在拓拔玄的身后，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的余光搜寻着母亲的身影。
太后的软榻一侧，莫初晴低垂着眉眼，在翻看着什么书，月余不见，她似乎也没有改变多少，只是，风华绝代的一张脸上，平添了一些冷意。听到声音，略一抬头，就把目光落到了久久的身上，眸光里得错愕一闪而过。
久久匆忙收回视线，生怕惹人疑心，自己的这张人皮面具，母亲是知道的，但却没有见自己戴过，所以她应该是有所察觉却不敢肯定。
太后斜倚在软榻之上，一张经过精心修整，所以并不显老的脸孔上堆着倦怠的笑意：“玄儿最近倒是得闲，每天都能过来，以前啊，一年也见不到你两次。”
“玄儿不孝，让皇祖母记挂了。”
“这就是你说的小九吧，抬起头让哀家看看。”
久久抬头，迎上老太后审度的目光。
“倒是个乡下丫头，生的这般黑，瞧着就不舒服。”
久久郁闷，长得黑点碍着谁了，而且我也不稀罕您瞧呀，若不是你的孙子强逼硬拖的，我才懒得对着您的一张麻花脸呢。
“皇祖母，孙儿是听说您最近食欲不好，太医又都束手无策，所以想让她给您瞧瞧。”
“那就让她试试吧，玄儿带来的人，我信得过。”老太后一面说着，一面勉为其难的撑起了身子，就有宫人马上近前，替她挽起想了金色条纹的袍袖，露出了一截胳膊来。
久久近前，把着脉，一面盘算着自己的措辞。
她其实并不懂脉象，做比成样也别别扭扭的，惹得老太后频频蹙眉……
“其实，太后娘娘并没有什么实症，只是年纪大了，没有活动量，体能没有消耗，才会没有食欲。用药其实不见得奏效，最好的办法是，多出去走走，应该就能有所改进。”久久凭着自己的猜测判断着太后的病因。
没有得到回应，只有死一般的静寂。
明明也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啊，难不曾太后连这也不爱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