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吃东西一直是吃不下去的,嗓子却是干涩的,毫不犹豫的把一杯水倒进肚子里,只觉得干苦,只当是自己焦躁火起,竟然丝毫也没有品出里面的一丝异味。
秋以默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担心你吃不消。”
“我怎么会吃不消,还有锦玉需要我的照顾,这一点师兄无须担心,只是你自己也不要太过操劳的好,有些琐事交给下人处理就好了,不用事事亲力亲为的。”久久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出卖了她,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如果累了,就去睡会吧。”
“那好吧,我回去了,这里就交给师兄你了。”久久起身,有些摇摇晃晃起来,好在,意识还是清晰的,应该可以支撑着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
因为心里装着事,以前即便是睡了,也不会踏实,经常是个把个时辰就醒过来了,可是今天,她却睡得实在是沉了些。
醒来时,头晕晕涨涨的不甚舒服,可是却觉得有了些个力气,起床草草的套上衣服,帐篷外面,像是有人离开的脚步声。
也不去多想,对着一面菱花镜,慢吞吞的整理散乱不堪的发丝。
身后像是有人进来,脚步轻轻的几不可闻,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手里的动作僵持了一下,望向镜子渐进身前的那个无比熟悉的人影,心里说不上是怎样的一番滋味:“陛下,怎么得空过来了?”
“今天已经到了夜寒漠限定的日期,他表示愿意用靖王来交换皇姐你,我来看看是不是准备好了。”莫炎淡淡的语气。
久久心头一紧,他原来早就拿定了主意。
“我已经和别人交代清楚,是皇姐你自愿如此的,三军将士无不为你的决定唏嘘不已,对你更添几分敬服。”
“那是陛下的事,和我无关,我毕竟顶着你母妃的名头,你怎么会容许我走的难看,丢了你的颜面。”久久淡然:“也许你还希望我为保名节,血溅当场,来保你的好名声吧。”
莫炎一笑:“皇姐是了解我的,只是眼下的这种情势,别无他法可想。”
久久叹气,满眼的苍凉:“那么我走以后,你会善待锦玉的是吧?”
“其实也不是只有这么一条路走,如果皇姐愿意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我还是不希望看着你走上这条路的,你对我的好,炎儿一直谨记在心,是打心底里面不舍得你离开的。”莫炎抬眼,眸光里若隐若现的黯然。
久久望一望他稚气尚存的脸孔,一时有些失神,眼前却又浮现出拓拔玄那张冷峻坚毅的脸孔,心里翻江蹈海的痛起来,不可言喻。
“这个就没什么必要了,我愿意去交换靖王,北齐缺的是可以立擎山河的良将,而不是我慕容久久。”最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久久起身:“走吧。”
莫炎眼里的一丝期翼瞬间破没:“好吧,既然如此,皇姐一路珍重。”
久久却又度迟疑了一下:“陛下会不会在我走之后,对付玄王?”
“这个,我不能给你什么许诺,为君者,自当会扫平一切横在前方的障碍,否则,怎么可以安枕无忧,这一点皇姐心里清楚。”
久久不再言语,径直踏出了帐篷……
温暖如春的室内,林立着侍女无数,桌子上,菜肴飘香,夜寒漠含着久违了的一丝笑意,斟满一杯酒:“郡主别来无恙,能在此时此地重逢,也是我们的缘分非浅,你本便是我的未婚妻,如今又走到一处,可见缘分本是天生注定了的。”
久久只笑,却没有把酒杯端起:“国主说笑了,前尘旧事,提了又有什么意义。”
夜寒漠径自把一杯酒倒入腹中,朗声一笑:“难道郡主就不愿意与我再续前缘么,我都不计较你的过去,你还在纠结什么?”
时隔多年的他,眉眼间少了一抹玩味,行止间添了几丝沉稳,眼底深处那抹浓浓的情愫却是似曾熟悉。
“你不计较,我却是放不下的,且不论我的心里有你没你,我若有你发生了什么,自然就会成为北齐国人的笑柄,那么,大失颜面的莫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结果会是怎样想必国主心知肚明。更何况,我与玄王已经立下三生之誓,断没有违背的道理,国主的盛情,久久领受不起。”
夜寒漠定定的望着她历尽沧桑却依旧明艳如初的一张脸,有些失神,把第二杯酒喝进腹中,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我与你缘分不尽,才有今天,看来又是错了。”
久久垂头,咽下心中苦涩:“只怪我,福薄命短。”
她若不死,即便和夜寒漠之间不曾发生什么,自然也会惹人耻笑,顾及脸面的莫炎怎么可能放过拓拔锦玉,一切已成定局。
夜寒漠陡然放下手里的杯子:“这倒未必,他莫炎道高一尺,我自有我的魔高一丈,做不得夫妻,我也不容许你今生今世忘记我对你的好,慕容久久,你这辈子,欠定了我的情债,下辈子记得要还啊。”
久久涩涩摇头:“还是算了吧,我本也不希望如此,活着太累了……”
北齐太后墨初请作为人质落到南诏的手里,因为不堪受辱,自缢身亡,一时间无人不知。
芳草萋萋,秋风乍寒,空寂无人的郊外,夜寒漠对着一个不起眼的孤坟漠然而立,斜风拂面,把他夹杂了根根斑白的发丝浮荡开去。
远远侍立的侍卫面面相觑,一脸忧色。
他们的国主已经这样静立了一天的光景了,不吃不喝,无喜无悲的对着北齐太后的坟墓,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样的心事。
一个侍卫大着胆子近前:“国主,我们还是回去吧,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敏侧妃也该到了生产的日子里,您还是回去看看的好。
夜寒漠屹然不动,耳边忽然回想起慕容久久的话“珍惜眼前人,才是你应该做的,妻贤子善,国泰民安,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知足才会常乐”。
“好吧,我们回去,死者已矣,生者自当好好的活着。”就在侍卫打算退开去时,夜寒漠默然转身。
宽敞明亮的御书房内,莫炎一袭白衣胜雪,面前的御案之上,几个酒壶纷杂排列,他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又度斟满,一饮而尽。
贴身太监总管宁安小心翼翼的进来回话:“陛下,奴才有事回禀。”
“有话就说,啰嗦个什么劲。”莫炎看也不看他一眼。
“去袭击暗门据点的禁卫军扑了个空,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撤走了,我们的线人竟然也一起不见了,向来是早已被他们收买,未曾察觉。”宁安壮着胆子开口,面如死灰,生怕因为此事,这个小皇上会借着酒劲拿自己出气。
“那也许根本就是他们的人,谈不到收买什么的。”莫炎没有动气,却皱紧了眉头:“玄王府那边可有了结果?”
宁安擦了一下额上的冷汗,战战兢兢:“我们的人过去了,就只见一片火海,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状况。”
桌子上的器皿一下子都给推落地面,莫炎这一次怒火中烧:“一群饭桶,朕养着你们有什么用处。”
“也许人都烧死了也不一定,死尸可是多的数不胜数。”宁安已经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莫炎的一双眼睛像是会喷出火来,恐怖骇人。
密林深处,半山腰处,一座竹舍孤零零的耸立着,四周圈着栅栏,院落宽敞,栽种着各式的奇花异草,瓜果蔬菜,微风抚过,袅袅的幽香袭面,沁人心脾。
蓦的,有异动有远及近,一只额头上刻着王字的斑斓猛虎已经到了栅栏之外,咆哮着试图扒开看上去并不结实的木头栅栏,可是,它的爪子刚刚搭上栅栏,就马上惨叫起来,回身想跑,一只爪子上插了一把尖刀,鲜血横流了一地,可是求生的本能还是促使它拼命地逃窜开去。
因为听到了声响,屋子里出来一个轻纱罩面的女子,见了此情此景,眼里满是惋惜之色:“可惜了我的一顿美餐,怎么就偏偏踩到脚上去了呢……”一面嘀咕着,转身要回屋子去。
冷不防有人说话的声音响起来,让她吃了一惊,这么荒芜人际的地方,什么人会来?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熟悉清冷的男音让她不由得一怔,缓缓的艰难的转身,就望见在苍翠的树影之下,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